「好什么?那可是苦差事,没车子坐,没好东西吃喔。」彭峻威含笑逗她。
「就是好,离开京城,你就不会再去烟花楼,我也不会再被异香熏晕了头。再说我又可以骑马,还可以到处去玩了!」
想到已经大半年没有骑马,雨儿真希望立刻就走。「什么时候走呢?」
「那可说不准,说不定是十日后,也或许还要个把月。」彭峻威继续逗她。
一听还要等这么久,雨儿没劲儿了。「不好,你领了圣旨就得立刻走,不然让皇上知道了,治你个耽误公职罪,那就坏了。」
彭峻威大笑。「好你个小雨儿,心里只惦着好玩的事,就没想想你三哥哥这次出去不知道要多久,东西不备妥能上路吗?」
「就是,雨儿不要再吵,峻威少爷还得进宫挑马呢。」夏雷也教训她。
为了便捷,这次彭峻威又是轻车简从,只带自己的随从出门,而皇上知道他的随从同样有一身功夫,便也就由着他,还特意赏赐几匹御马给他。
今天他就是要进宫领马,再办理一些公文。
三天后,他们终于成行了。可是出门前,雨儿又惹起一番意想不到的冲突。
「不行,银杏姊姊不可以坐三哥哥的马!」当看到不会骑马的银杏被安排与彭峻威同骑时,雨儿发飙了。
这将已经与她情同姊妹的银杏吓了一跳,当即手足无措地站立在马下。
彭峻威好奇地问:「那你可以带她同骑吗?」
雨儿看看自己胯下的大马,直觉地摇摇头。以前在奉天时,她骑的一向都是小牝马,可今天这都是高大雄壮的牡马,她独自骑还凑合,要她带人那可不成。
「所以你看,你哥的马上驮了我们的行装,银杏不会骑马,是你说要带她一起去的,那她不跟我,跟谁?」
「那……」雨儿本想说银杏不要去了,可是看到她期盼的目光,又不忍心。
银杏从来没有离开过北京城,早就渴望出去看看,所以在得知彭峻威要出京时,她求雨儿帮她说情,让她随行。此刻看到雨儿犹豫,她真怕自己被留下。
雨儿想了想后说:「那好办,让哥哥带她,把行装放到你的马上。」
听到她的话,银杏讶然,夏雷则生气地训斥她。「雨儿,不可以没规矩!天下哪有皇上的特使马鞍上放一大堆行李的?」
彭峻威倒是不介意地笑了。「不愧是小雨儿,想出这么个主意,好吧,反正我们是简装而行,不说的话谁知道我是什么人。」
可是夏雷不答应。「不行,大人代表皇上出巡,不可自辱身分!」
「你们真麻烦!」似乎忘记了这些麻烦是谁惹起的,雨儿纤手一比,指着院子里的另一匹马说:「那匹马不要送回宫了,就用它驮行李,拴在我的马后跟着。」
一听她的主意,两个男人都笑了。
「没错,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样一来我们还可多一匹备用马呢。」夏雷兴冲冲地跳下坐骑,去执行雨儿的「命令」。
问题总算顺利解决,他们启程开始了华北之行。
离开了繁华的京城后,行程渐渐变得单调而疲惫。
彭峻威每到一地均住官府驿所,并有当地官员接待,而他总会要求到有关的河堤、大坝去看看,并在地图上一一标志出来。
由此一来,他们的行程不赶路,雨儿和银杏也不需要长久待在马背上。
当彭峻威与夏雷忙碌时,她们就可以到处去玩,因此一路走来,雨儿十分开心。
这日他们到了保定府,这是直隶巡抚衙门所在地,城市也比他们一路遇到的大得多。巡抚大人亲自迎接,又每日陪同彭峻威视察河堤,勘测水患。
晚上,巡视完东淀的彭峻威带着夏雷回到了行辕,看到雨儿、银杏的房间都已寂静无声,知道她们都睡了,便让夏雷也去睡。
但恪守职责的夏雷坚持打水来,等彭峻威清洗后,看着他上了床才离开。
虽然很累,但躺在床上的彭峻威却睡不着。这两天他跑了不少地方,确实发现不少水患的源头,今天去的新安就是最大的隐患,那里可以说是一片淀区,无风无雨似乎无事,可是一旦风雨骤起,那片宁静的水淀就会汇合成足以毁堤灭坝的狂啸骇浪,邵么周边那些城镇 端村、赵北口等等都会遭灭顶之灾,那些百姓……
此事得立即呈报皇上!
他立即起身点上灯,展开了今天刚记录下的地图。
时间匆匆流逝,他给皇上的奏疏已经写好,但还在灯下忙碌着。
「三哥哥。」
突然,雨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将他从纵横交错的河淀中唤醒。
「雨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他惊讶地看着身后睡意蒙胧的雨儿双手护在胸前,赶紧放下笔,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雨儿摇摇头,随他走回书桌,靠在他身边,慢慢地从怀里抽出手。
「这个,我给你留着,可是你一直没回来,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彭峻威一看,她双手捧着一个纸包。
这是什么?
他小心接过那还带着雨儿体温的纸包,一层层地揭开,闻到了阵阵香味,登时笑了,抓起那卷着蔬菜肉块的煎饼就往嘴里塞。「好香,我肚子正饿呢!」
看到他吃得高兴,雨儿的睡意消失了,脸上满是笑容地说: 「这是有名的涞源煎饼,我吃着好吃就想起了你和哥哥,给你们买回来,可你们一直都不回来。」
「那你哥吃了吗?」彭峻威边吃边问。
雨儿倒了杯水递给他。「银杏姊姊要我把饼留在灶房里,说你们回来饿了一定会去那里。可是我怕饼凉了就揣在怀里等你,没想到还是凉了。」
她的话让彭峻威十分感动,忙说:「不凉,就算凉了,三哥哥吃着也是暖的。」
雨儿开心地笑了,她回头看着桌子上的草图问:「这是什么?」
「地图。」彭峻威指着面前的原图,告诉她自己正在描摹河道草图。
雨儿当即坐下,提起毛笔说:「那你歇着吧,我来替你摹这张图。」
彭峻威想拦住她,可又想,就让她试试吧。便问:「你不困吗?」
雨儿洒脱一笑。「我睡过半宿了,而且天亮了我想睡还能睡,你就不行,所以你别管我,安心去睡吧。」
说完,她低头照着彭峻威已经圈出的部分画了起来。
彭峻威吃完后,站起身去洗手,回来后看到灯光下,雨儿专心做事的样子,再看看她画得十分清晰,于是放心地拍拍她的头,走到床边坐下。
几天的奔波忙碌,他确实感到有点累了,眼皮越来越重,思绪也越来越飘忽,他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彭峻威觉得好象只经过短暂的一会儿他就醒来,但却发现天已经亮了,自己也不是靠在床头上,而是好好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而雨儿躺在他的身侧,一条胳膊和腿全压在他身上,头脸则被被子的一角蒙住。
「唉,这丫头睡觉时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蒙头盖脸呢?」
他轻轻掀开被角,看到雨儿双颊绯红,红唇半启,呼吸平稳地沉睡着。就是在睡梦中,她的脸上也带着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的纯真、开朗,彷佛没有一丝忧愁。
彭峻威注视着她,既不想惊动她也不想起身,只希望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可惜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无法违愿。
他顺顺她的长发,在她的额角印下充满怜惜与珍爱的一吻,敏捷地跳下了床。
他拿起雨儿画好的地图,赞赏地看了看,仔细地折迭好,与他昨晚写好的奏折放在一起。
这时夏雷进来了,看到床上的雨儿也不惊讶,过去在奉天时,雨儿就常常毫无规矩地跑到彭峻威床上。
看到他,彭峻威将封好的信递给他,要他把它交给衙门司,立即着人送进宫。
夏日炎炎,走在山岭、河堤上更是酷热难当。可是进入西淀,却是另外一种感受,这里所有的村一壮都建在碧波荡漾、纵横多姿的湖泊边上。
就在彭峻威他们缓步引导着马上河堤时,听见前头有女子嘤嘤的哭泣声。
众人正诧异间,雨儿叫了起来。「三哥哥,那个女人要上吊!」
就在她喊叫时,大家都看到坡顶上的柳树下,一个女人正哭泣着站上一块石头,而一根绳子就悬在半空中。
眼见那女人已经抓住了绳子,套上自己的颈子……
突然一道黑影白光掠过,绳子断了,那女子落在彭峻威的怀里。
「姑娘青春美丽,何以要如此想不开?」他将女子放在地上。
可是那女子在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俊面如玉,双目如星的美男子时,顿时呆住了。她不再哭泣,也不再寻死,只是呆呆地看着彭峻威,双手仍保持着被他从绳子上救下来时的姿势——紧紧抱着他的腰。
女子有着姣好的容貌,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白嫩无比,含悲带忧的眼睛令人过目难忘。尤其是此刻她柔弱无骨地靠在彭峻威身上,令他无法将她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