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混帐,从几天前带着她来到这儿的马帮分舵后,便将她丢在分舵内,叫一堆马帮漠子的婆娘和孩子缠着她,不许她四处乱跑。
她受不了了,前日趁着众人分神时溜出马帮,决定自力救济想办法回梅龙城,结果才在街上转了一圈,就让他逮了回来。
而且还是像货物一样的被扛回来!
后来,可恶的他也不知从哪弄来这些铃铛饰环,硬是给她套上,害她连大门都还没出就让人给揽住。
「我拦妳了吗?大门不是一直都开着?」喝完茶润了下喉的宋沉夏,淡淡的开口,黑眸里有抹怒意飞过。
这些天,他派人去青州查了下,知道了些关于杨家独子的事。
她先前竟然还跟他说要嫁给杨家的那个傻儿子?
这件事,他私底下会跟她好好算算。
「这可是你说的,姑娘我走了!」听见他的话,梅凤儿转身就往厅门走去,但还没跨出门槛,后头就传来宋沉夏冷凛的嗓音。
「关上大门,今天不接生意!」
随着他这声威严低语,两名守门的汉子站了出来,快速掩起朱红大门。
「你……」知道前去无路,照例是出不了马帮大门,梅凤儿气怒的随即旋身,准备往后头穿廊走去。
前门不开,还有后门,他总不会连后门都关了吧?
她才刚这么想着,厅内就飙出宋沉夏威严嗓音。
「吩咐兄弟们,近日宵小猖獗,马帮门窗全数闭锁,外出通行一律缴付腰牌!」
听见他这话,梅凤儿气得转身走进大厅,恼怒的抄过一只青瓷茶壶,高高举着朝他摔去。
「你分明是故意不放我走!」她气嚷道。
这算什么,不送她去青州,也不让她回家,难不成他真想囚她一辈子?
「别乱扔东西!再继续破坏我马帮物品。妳这辈子恐怕得永远抵当在我马帮,替我做牛做马。」宋沉夏俐落的闪过茶壶,起身走向她。
「啐!谁给谁做牛做马还不一定……」梅凤儿骄傲的扬超脸,心里盘算着该不该把一旁重得要命的椅子,扛起来扔向他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头下脚上的让人扛上肩。
「你又来了……我不是你的货,混帐……还不放开我!」她倒挂在他肩上,恼怒的出手捶他。
「满口粗言秽语,脾气泼辣无双,连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他伸手猛拍下她的臀,惹来鲁七和众家汉子会意的讪笑声。
原来坏脾气姑娘是三爷的心上人。
「混蛋宋沉夏!你又打我……我不是小娃儿,你竟敢用打孩子的方式打我……」梅凤儿尖叫,气得越捶越大力,偏偏每次出手时,都心软的记得他背上有伤,所以只敢往他腰侧捶。
「我知道妳不是黄毛小鬼,妳根本是只欠教训的野猫!」
宋沉夏这话一出,马帮汉子忍俊不住的大笑,惹得她当场发辗。
「你……你敢取笑我?!我要砍了你,拆了你的马帮,一把火烧光你这混蛋所有分舵……」她气呼呼的嚷道,猛捶的双手发出一串清脆铃铛乐音。
「没问题,只要妳烧得了。」为她孩子气的威胁,宋沉夏忍不住笑出来,浅浅的笑容让很少看过他笑的汉子们,瞬间发出会心一笑。
看来他们的三爷,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泼辣姑娘。
「宋沉夏——」她气得大喊起来,尖锐的拉长尾音几乎连大门外的路人都听见。
砰砰砰!
马帮大门让人重重拍了数下,守门汉子才刚拉开道缝,还来不及把门板往两旁拉开,一抹白色身影就撞了进来,踉跄的冲进分舵内。
「梅凤儿,我就知道妳在这,大老远就听见妳叫声……妳没死怎么不回来梅龙城,简直担心死我了。妳知道吗?大雨隔天,官府就查出是有人在山里偷采矿石,用火药炸山,结果不小心炸断水路,所以溪水暴涨,可因为我们只看见宋三爷的马独自在客栈门前晃,才会误以为妳和三爷都淹死在前几日的暴雨里……妳没死就好,我担心死了……」
背着包袱的聂朝阳,也不管马帮汉子从四面八方亮家伙冲过来,不怕死的隔着人墙对她大喊。
几日前的怪异暴雨,淹没天南江支流附近的几个小村子,有座山更被削了一半,那座山刚好是北上必经之路,害他吓得四处打探她的下落。
幸好她和宋沉夏都没事,不然那个赌资巨大的赌盘,会害他赔死的!
「朝阳,不要说废话,快叫他放我下来!」虽然挂在宋沉夏肩上,但一见到聂朝阳,梅凤儿立刻抱怨的朝他挥手。
「宋三爷,你扛着我们家凤儿做什么?」早习惯把梅凤儿当成自家人的聂朝阳,隔着高大人墙左闪右钻的往前看。
「我们家?妳何时跟姓聂的成了一家人?」宋沉夏神情不快的放下梅凤儿,冷眼瞪着她问。
「你说什么?我跟他本来就是一家人……」她展露笑颜的想走向聂朝阳,却发现手让人捉住。
「『一家人』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宋沉夏拦住她,不管姓聂的小子急得多次想冲上来,硬是不肯放手的追问。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连那不学无术的聂家小子,都让她当成一家人,那么他呢?
在她心里,她可有把他也当成自己人?
「你说什么?」没绌听他的话,她转头急往人墙那头看。
「我……」他瞇起眼,还来不及说话,前方听不见他们对话的聂朝阳,已受不了的自己动手排开人墙,试图走过来。
「让他过来。」宋沉夏挥手叫众人退开。
听见自家主子吩咐,马帮汉子们瞬间收刀入鞘,训练有素的退到一旁。
「我听梅老爹说让马帮送妳去青州,既然要去青州,干嘛不跟我说?让我护送妳上路就行了。走吧,随便妳要去哪,青州、黄州、良州,或是关外海边,只要不是梅龙城就行,我们快逃……不,是快走!」聂朝阳拎着包袱伸手就想拉她,只是还没碰到她的衣角,就双眼突瞪的看着她被宋沉夏一把拉开。
没发现情况诡异的梅凤儿,挣扎的还想将手递给聂朝阳。
「朝阳!你发什么愣?你不是说要走,我要回去见我爹……」她的手眼看就要碰上聂朝阳衣袖时,蓦地让宋沉夏捉过紧紧握在掌里。
「男女授受不亲。」他低语,嗓音严厉又不悦。
「什么?」搞不清楚他忽然说这句话的意思,她抬头瞪他。
「你……你……不会来真的……」聂朝阳看得眼珠差点要掉下来,连平日常用的宋三爷的称呼都忘了,直接指着他问道。
宋三爷喜欢凤姊?!
「是的。」没多解释,宋沉夏冷静的看了梅凤儿一眼,随即很肯定的对聂朝阳点下头,以眼神交换只有他们两个才会懂得的意思。
「天啊!真要开盘了……」那个他原本以为永远都开不了盘的赌局……
聂朝阳冷不防席地坐下,解开包袱,从中抽出随身必带的算盘和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小册子,他飞快的打着算盘,疯癫的边算边嚷,偶尔还爆出几句大笑嘶吼,完全忘了自己拎着包袱逃到这里的本意,是因为发过誓说这辈子再也不要打算盘、算帐目。
「喂!聂朝阳,你发什么癫,我要回家……」手被宋沉夏抓住,无法挣开的梅凤儿,只能粗鲁的以鞋尖踹着聂朝阳,却发现他已经陷入旁若无人的疯巅境界。
「别叫他,他听不到了。」虽然不晓得姓聂的小子是怎么回事,但宋沉夏清楚知道他已经不构成威胁。
他拉着梅凤儿转身,没发现一个东西从他的袖口里掉下,恰恰好落在聂朝阳的算盘上。
盘开大胜,几乎可以笃定赢得八成巨额赌资,大喜过望到接近疯狂的聂朝阳,想都不想的捡起那样东西,并开口叫住梅凤儿。
「凤姊,妳的传家宝掉了。」
听见这话的梅凤儿立刻转头,一看到他口中的传家宝是什么后,当场俏脸陡变的赶忙摇头否认。
「那不是我的……你看错了……」她的心倏地一颤,完全不敢看身边男人一眼。
「什么不是妳的!妳搞什么鬼,这可是世间少见的极品八卦玉!以前我说要不惜血本跟妳买下,妳死都不肯卖,还说梅家传女不传子的传家宝不能丢,怎么?现在转性不想要了啊?」聂朝阳将手举高,把玉佩递给她。
「多谢。」冷静的听着两人对话,并且将两人表情全看在眼里的宋沉夏,黑眸微瞇的伸手接下,道谢的语气让人听了有想当场逃跑的冲动。
「宋三爷,那是凤姊的东西,你跟我道谢做啥?」聂朝阳蠢得再次露馅,话说完后才看见梅凤儿站在宋沉夏后头,对着他跺脚挥拳的举动。
蠢蛋……
我们死定了!
她往自己喉前一比,摆出个割喉断命姿势。
老爹虽然不灵光,好歹也费过心思想救她,可这蠢得跟猪一样的聂朝阳,竟然亲手将她推入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