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她逃也似的走到冰箱门那边,拿取早餐的材料,想藉由忙碌来消除尴尬的感觉。
罗川德没逼着要答案,因为这时的他根本不算完全清醒,只能浑浑噩噩的拿了干净的马克杯,迳自往咖啡壶那儿走去。
壶里,为他而准备、而且刚煮好的热腾腾咖啡正等着他,一直到整杯无糖黑咖啡下肚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
「青蓉跟你说什么了吗?」刚拾回说话能力的他突然问。
「啊?」她吓了一 跳,锅里的培根差点翻出锅外。
「是不是青蓉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没有!」这次她当机立断的否认,要不是红红的耳朵泄漏了秘密,也许能加强一点说服力。
罗川德没再多说什么,在她送上早餐后,一派优雅,慢条斯理的享用……
「那个……」看着时间,她忍不住问:「上班,你上班要来不及喽。」
「没关系。」他说。
她愣了下。
「不用,我从今天开始休假。」他又说。
「为什么?」她脱口问:「宁宁说,圣诞节之前是画廊最忙的时候,你通常都会很忙的,不去上班行吗?」
「多亏有你当后卫,家里的事全让你处理得好好的,让我这阵子没后顾之忧,可以专心画廊里的事。」无时不刻想让她知道她的重要性,罗川德顺口就送上高帽子一顶。
现实是,以他罗川德现今的身价,可不是一般得傻傻在店里守株待兔型的那种画廊老板,当然,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得到他亲自招待的。
说起来,需要动用到他出马的大金主其实也没几个,而且架子一个比一个高,可不会跟人挤在圣诞节前夕才来买画。
这阵子他会忙得抽不开身,就是为了这几个事先预约好的大客户,既然解决了这些难缠的客人,剩下的……
「现在该卖出去的画全都卖出去了,再来的事,让店里的人处理就行。」他说着,对自己亲自培训出来的员工深具信心。
「是这样呀……」她脸红红的,因为被赞美的缘故。
「今天打算做什么呢?」他问她。
「唔……」她想着他的问题。
「这阵子我比较忙,工作的时间都被绑在画廊走不开,白天你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吧?」他与她闲话家常。
自从拐她回纽约后,除了最初几日带着她认识环境,能长时间陪伴着她之外,其馀时间他全让画廊的工作给占住,也只有下班时间才能跟她说上几句,相处一下。
其实也是有些担心,担心她无法适应这种只能称之为平淡无奇的家庭主妇生活
「不会啊。」她说着,眉飞色舞的。「家里这么大,整理起来挺费时间的,而且还要去学开车,有时跟隔壁的派屈克太太学做蛋糕,再不然就是跟宁宁去采购,有时也会交换一下炖菜……对了上刖天晚上吃的马铃薯炖肉,就是宁宁煮的。」
罗川德忍不住微笑,因为她提到「家里」的字眼,这表示,她已经开始把这里当家了。
「你不觉得无聊就好了。」他说,欣见她适应、甚至可以说是喜爱这种平淡的主妇生活,因为那表示,日后让她成为这个家的真正主妇,成功率又多加了几分。
「不会无聊啊!」她笑。「况且我还能看看电视,或是上网跟蓉蓉写信聊天,其实日子很充实呢!」
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撇开最初几日的不安感,这段做管家的日子,不愁吃穿也不用看学生或学生家长的脸色,真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安逸的一段时光。
她很珍惜这种安逸的感觉,因为这很类似她梦想中家的感觉,也许她做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家事,可是维持家庭环境对她来说,那就是一个家庭的基本。
有干净整洁的家,才能住得舒服又愉快嘛,这是她的信念。
也就因为珍惜这种家的感觉,所以她会用尽最大的努力维持目前的关系,只要这种平和的关系不变。
殊不知,天差地远!
她的想法跟罗川德所想追求的,压根儿就是背道而驰的两种结果。
第八章
因为有人提早过节,问起要做什么?
被问的那一个,愣头愣恼的指了一个地点,所以……
痴痴的瞪着眼前的画,孙笑珍暗自怀疑……她是不是误闯了什么奇幻的国度?
在她的印象当中,能卖上天价的画作都是画家死很久的那种,而且还是少数的人才能流芳百世,然后画作就会在什么拍卖会上标出让人咋舌的天价。
感觉很没路用!
人死都死了,而且还死了很久,卖得再天价,画家也享受不到半点权益……就因为这样的观念,那些活着的艺术家在孙笑珍的印象中,一直就是一种苦哈哈的感觉。
也因此,当她得知他的好友,也就是之前认识的凌兆纬跟纪燕宁都是画家时,她一开始是有些意外的。
因为那两人举手投足间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悠闲样子,看起来就是不虞匮乏、从没让现实生活给折磨过的人,大大颠覆了她既有观念中的穷画家模样。
后来她得知,不论少年得志、成名得早的问题,凌兆纬本身就有家底!原就出身于富贵人家,合理的说明了他那贵公子的气质是家学渊源培养而成。
这让她对搞艺术的人更增加了一项认知——虽然大部分搞艺术的都穷哈哈,但也有少数因为家庭因素,可以过得很如意。
只是这依然没解释到,为什么一个卖画的,竟然可以卖成罗川德这样,完全一副菁英人士的模样?
在亲自逛过罗川德的画廊之前,她是真的想不通。
因为就她对艺术界的刻板印象,真以为多数的艺术家或是搞艺廊的人都很穷。
结果,在罗川德的带领下逛了他的画廊后,对着那一幅幅动辄几万、甚至几十万美金的画之后,她既有的刻板印象全被推翻了。
特别是眼前这幅色彩强烈,她看不出所以然,怎么看都像是打翻调色盘、糊成一团的画。
看看它的牌价……
妈、妈、妈呀!
如果不是她眼睛有问题,就是这里的人脑袋真的有问题。
这种价钱……让她换算一下美金跟台币的币值……这怎么可能?谁会掏这么多钱买一幅颜料被打翻的画?
「是真的喔。」轻易读出她的瞠目结舌,罗川德说道:「这里可是纽约。」
所以呢?
她好困惑、好困惑的看着他。
罗川德轻笑,跟着看向墙面那幅色彩强烈的图,一脸欣赏的说道:「在这个城市,什么事都会发生。」
孙笑珍是听过这样的说法,好象纽约人有的很疯狂似的,但有没有疯狂成这样的啊?
「也许你不喜欢,但这张画的用色,会让人感受到憎恨与爱恋的矛盾,对某些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作品。」罗川德好心情的为她说明。
孙笑珍又仔细看了看那一团又一团的色彩,恕她慧根不足,她真的只看见搅和一气的各种颜色,一点也感觉不出什么恨还爱的。
她只知道,难怪罗川德会一副菁英相了。
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段,开着这么一家高雅时尚的店,最重要的是,还能把这些贵死人的画卖出去,不够菁英的话,又怎么能做到呢?
「还想再逛吗?」见她志不在此,罗川德体贴的问。
「这里让我感觉贫富差距真是太大了。」她叹气,自觉平民的价值观让她很难融入这高雅的世界。
罗川德轻笑,也不勉强她……
「那再来呢?想去逛哪里?」他问她,自然而然的征询她的意见。
「再来吗?」偏头,孙笑珍很用力的想。
这对她来说真是太难了,毕竟她对这块土地的认识才一个多月啊,突然说要出门走走,她怎么可能有概念要去哪里走?
能挤出一句想到他的画廊看看,也是因为好奇心的关系才讲得出这名目,再来还要她想,她怎么可能想得到?
求助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他……
「要不我们去野餐?」罗川德提议。「去买点东西,到中央公园走走?」
「那个……天气很冷耶。」她只有这结论。
对她这亚热带岛国的平凡女性来说,这地方的冬天,要待在户户皆配备暖气的室内还好,但是室外?那真是要冻死她了。
「可是有雪景可以看喔。」他很故意的说着。
孙笑珍胀红了脸,跟着想起十二月初时,她人生中的第一场雪……
那天,是纽约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当时她兴冲冲,自以为浪漫的在雪中待了好久好久,就为了堆一只雪景中绝不可缺少的雪人。
怛没想到,那场初雪下得并不厚,她努力挖了周遭的雪,七拼八凑下,也只勉强堆起一只泛着泥巴色,脏脏又丑丑的小雪人。
本想献宝,但等罗川德回家后,他看见的残品……在化去一些后,连她都觉得那泥巴色的东西只能称之为残品,反正就是让人看不出雪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