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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水晶吊灯照得碉楼大厅亮晃晃地,耳畔哜哜嘈嘈,柏多明我沿着圆形回廊,泛泛环顾一圈,不见主角。欢迎会还没开始吗?好吧,想来有必要到女寝,见见她。

  这个没规没矩的地方,倒还男女有别。男寝在碉楼西侧,女寝在东侧,中间隔着堡内广场和卫兵楼。柏多明我走暗道,进入卫兵楼——今日已是宿舍图书室——迅速无声地绕过大半建筑体,出大门。

  天色已现灰暗,风遣送最后的残霞,拉出云后一枚银月,往角楼塔尖端悬挂。广场上,人群稀稀落落,柏多明我站在广场边,眯眼望着女寝。

  几只眼睛抓住了他的身影。接着,一阵跑步声和男人的嗓音传来:「喂!穿制服的精英!」

  柏多明我没反应,迈动长腿,走自己的。

  那吼声又来:「柏多明我!」这次,明确点了他的名。

  柏多明我停下,回身。南系宽带着一群人走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即使如此,他天生高人一等的气势、体格,仍使人觉得他是护卫群中的王者。

  「有事吗?」柏多明我潇洒地摊手。「穿便服的吊车尾——」

  南系宽面颊隐隐抽动,想揍人,却忍下。他见过柏多明我在码头和人打架,这家伙根本是个「隐性恐怖分子」,嗜血、嗜杀,非必要,还是别跟他动手。南系宽揉揉鼻梁,也摊摊双手,问:「你赌不赌?柏多明我。」

  柏多明我微微昂起下颏,斜扯唇角,淡笑。「赌什么?」

  「与谢野能否将海岛美女追上手——」

  柏多明我笑声低扬。「还在玩这一套?」挑眉睥睨南系宽,他说:「你永远只能帮与谢野敲边鼓?什么时候轮到你上场当主角?」

  南系宽皱起眉。他一向不太欣赏柏多明我——这个男人冷调、傲慢、深沈难以捉摸……有时可以跟他们在码头酒吧喝得烂醉、结伙打架,有时却对他们的游戏显出轻蔑之意,老实说,他觉得柏多明我很难相处。

  「少啰唆。」南系宽啐了声,扯松领带。「你到底赌不赌?」

  柏多明我撇嘴,冷睇其它人。「你们呢,也习惯了跑龙套?」

  一片静默。

  南系宽敲敲头,扬声:「哦——我明白了——你想挑战与谢野是吗,柏多明我?」弹一下指,他做出结论。「可以,赌局可改。就赌你和与谢野,谁先将海岛美人追到手。」

  柏多明我眸光闪了一下,大掌拨开挡路人。「那我可得去鉴定鉴定那位海岛美人,是否值得我玩——」

  无限延伸的语意,南系宽瞪着柏多明我走向女寝的背影,哼哼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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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寝门厅有个一坪大小的人工钟乳石洞,爱欲女神跪在洞窟水池旁,掬水沐浴,清泉自那玉白雕像滑泄,淙淙如流。柏多明我在那儿洗了手,才进入女寝。

  管理室放空城,不见舍监。这个时间,可能都去碉楼娱乐了。柏多明我翻了名 ,直接上楼,畅行无阻。

  白霭然住五楼,和他在男寝的房室同一房号,房门面对一排琉璃窗扉,坐在窗台可俯瞰堡内广场、也可遥望男寝。

  柏多明我走出楼厅,弯进琉璃窗扉长廊,看见与谢野学正要离开白霭然的房室。

  白霭然站在门口送人。她已脱去早上那一身御寒的厚重衣物,穿著牛仔裤搭配红酒色、合身的V领羊毛衣,长发束成马尾,露出白晰的颈子,那线条无懈可击,道尽女人的完美。她温柔的嗓音说着「谢谢」,神态甜美得让男人叹了一声。与谢野学一面放下挽起的衣袖,一面要她进房休息,说她今天刚到,别累坏了。

  与谢野学搭长廊底的电梯离开后。柏多明我才朝白霭然靠近。他的步伐声很沉,不意察觉。她却忽有所感般地回首,对上他的眼睛。

  「嗨。」柏多明我摘下贝雷帽,扬了扬,眼神专注地盯着白霭然。「早上忘记告诉你我叫柏多明我。」

  白霭然看着柏多明我说话的唇,觉得脸有点热,怒热。「我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她转身进房。

  柏多明我上前一步,阻挡白霭然关门的动作。「这可不行。」他肘臂撑在门边,脸庞朝她俯近,近得他们呼吸交融。「那些恶棍已经开赌了。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充满男性魅力的嗓音幽沉低微地说。

  白霭然神情凛了凛,不明白柏多明我的话有何涵义。

  柏多明我盯着白霭然一双会说话似的美眸,道:「你刚刚没给与谢野学『谢礼』吧?」

  白霭然神情一震。「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生气了。这个男人神情总是沉峻,让人感觉不出可恶——

  「有个赌局赌与谢野和我,谁能先追到你……」

  白霭然睁大眼,难以置信。

  「如果不想成为恶棍玩弄的对象,你最好离与谢野那帮人远一点。」莫名地,就是想对她提出叮咛,柏多明我凝视着白霭然,不由自主地探手摸她的脸庞。

  白霭然猛地一退,胸口怦怦跳,是怒意。她气这个男人老对她不礼貌。「我为什么要听信你的话!」她瞪着他。「如果有这样的赌局,你才是那个真正的恶棍!」她推开他,砰地关上房门。

  「白霭然——」柏多明我在门外唤道。

  白霭然紧握着门把,上锁。

  柏多明我的嗓音依旧传进来:「妳姓白,我姓柏……」

  隔着门板,他的嗓音没那么清晰明显,感觉就像她今早听到的〈You are so beautiful〉,私密、隐匿,带着沧桑的诱惑感。她回身,背倚门板,柔荑覆住一边脸颊,那温泽还在,她听见一句——

  「白旁边可靠的大树。」从门缝潜进来,在她房里回荡不去。

  第二章

  大树到处都是。天气转好后,白霭然发现,上课的场所就散布在她首日走的林荫大道两侧。那些建筑隐匿在茂林里,有的盖成罗马式庄园院落,有的像教堂,有的是古貌古心的岩洞建筑,碎石小径曲曲拐拐,连通林荫大道。从宿舍的了望楼俯瞰,山岗下的景色一清二楚,没起雾时,甚至可看见港口外海。可一旦离开宿舍,走入树林,又很容易迷失方向。

  南系宽跟她说了一个故事,几年前,有个男新生,第一次上课,没有人带,自己离开宿舍,走进树林,不见踪影七天,再出现时,全身都是冻裂伤,脸红肿得跟猪头一样……这里没规没矩,师长超没良心,学员有爱心的也不多,如果走失,是不会有什么义勇救难队搜寻的。运气好,像那个男新生,自己找回宿舍,就有医学部学生实验中的新药帮你疗伤止痛。

  听来挺可怕。白霭然上第一堂课当日,与谢野学就到女寝接她。那天,听了一门「文学的音乐性」,在一间像是小教堂的厅室里,与谢野学态度认真地上完课。他是医学生,却陪她听了一天无关医学的课。浪费了他的时间,她感到过意不去。他说,他不是陪她,他是自己想听听文学的音乐性,人文与科学并重,才是最完美的学习。否则,他永远会把「傅柯」当「妇科」,这是医学部学生最大的通病——欠缺人文素养。这使她想起,曾经有个男人在她低喃乔治·欧威尔时,回应她《1984》。那个男人也是医学生,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

  白霭然颦蹙眉心,柔荑握笔,在书页上,用力画了几下。她讨厌他——

  那天,她来这儿届满半个月,对这迷雾之地已算熟悉。与谢野学约她到码头吃晚饭。上完课的午后,阳光很好,虽还是冷,但没起雾,她走在往医学部的密林里。医学部的建筑是最具现代感的——柯比意式的超现实与自由。她走过挑空成为庭园的一楼,上二楼实验室。找到与谢野学时,阳光正往成排的水平拉窗外退,那带状玻璃折光闪动,像条奔腾的空中河流。与谢野学关上一扇扇窗扉,说手边的事还未完成,要她上顶楼走走,在屋顶花园看夕阳沈入荆棘海,最美。她来得太早,只好等他了。

  医学部的屋顶花园视野良好。她一踏出门外,几乎将远方的海景全收入眼底。时已是落日,天光依然清亮出奇,辉映银白滚蓝的海面。她踩着长在屋顶上的绿草,脚步轻盈,跳舞一般,红唇跟着哼起歌——是〈You are so beautiful〉

  低低柔柔地哼着,她的声音跟男人沈郁的嗓调就是不同,她纯美,像在歌吟圣诗。

  「这么美的歌声还有谁听过?」突来的嗓音侵犯该属于个人的私密。

  白霭然被吓到了,同时觉得窘,缓慢地转头,发现出入口上方的平顶有个人影坐在那儿。

  「要上来吗?」那人影站起身,指着旁边的楼梯,说:「这里视野更好。你可以继续唱歌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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