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宿舍」白霭然惊讶地问。
柏多明我颔首。「我送你到这儿,」取出白色贝雷帽戴上,修长的指朝向桥堡入口。「进去后,会有一堆男人抢着为你服务,记得告诉他们,你要住女寝……」他叮咛似的在她耳边低语。
白霭然一震,瞬间转头,红唇擦过他的嘴。
柏多明我触电似的定住。
白霭然双眼晶亮、圆瞠,盯着他不动。
僵凝了几秒,柏多明我撇唇,露出两人相遇后第一抹笑容。「这个谢礼,我收下了。对于里面那帮即将抢着为你服务的男人,就不需要如此,记住——他们全是恶棍。」说完,他飞快地啄吻她柔润的唇。然后,旋身离去。
白霭然愕然回首,看着他没入树林的阴影里。
阳光在灰紫色的流云中熹微地闪荡,哼唱〈You are so beautiful〉的男性嗓音徐徐地、慵懒地、无赖地、可恶地飘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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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多明我的歌声消失没多久,桥堡厚重的大门隆隆地打开。白霭然挪移视线,瞧见门楣上有个监视器正亮着红灯。
两名男人从桥堡里走出来。
白霭然轻敛双睫,低低地说了「恶棍」。
与谢野学——走在前头的男人——带着一脸浅笑,朝白霭然接近,边道:「我们正要往码头接你,没想到,你已经来了。」
随行的南系宽,同样西装笔挺、革履雪亮,心情愉快地来到传说中的海岛美人面前,并且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太美了!」不由自主腾冒出嘴的嗓音,听来显得轻浮无礼。
白霭然美颜冷凝,不发一语,俯身提起行李。
「这个地方再没规矩,我们好歹都是绅士。」与谢野学趋前,欲接手白霭然的行李。
白霭然后退一步,柔荑紧握行李箱提把,与男士划开距离,淡淡地说:「我不认识什么绅士。」这个地方只有恶棍。她不会忘记自己已经遭遇了一个。
冷风扑面,与谢野学理顺散落额前的发丝,眉眼沉潜着温雅的笑意。「南只是一时忘我,不是有意唐突——」
「抱歉、抱歉。」南系宽拉整衣襟走来,左臂一伸,有些强行地提过白霭然的行李箱。「我不是流氓。」露齿笑了笑,他报出姓名:「南系宽,」探出右手。「还请海岛美人多指教。」
白霭然抬眸,看着南系宽。「我不叫海岛美人。」嗓音清晰地传递。
南系宽楞了一楞,朗笑了起来。「抱歉、抱歉。」他收回右手,扯扯领带,清清喉咙,说:「请问女士芳名?」
好半晌,白霭然没想回答。另一道声音又起:「能否有这个荣幸?」
白霭然慢慢移转目光,对上一张表情慎重的男人脸庞。
与谢野学优雅地伸长手,请她往桥堡挪步。
「走吧、走吧,进宿舍再说。」南系宽提走了她行李。
「让我们送你到女寝。」与谢野学嗓音和煦。
白霭然这才进入桥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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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只有那个男人是恶棍……
白霭然看着提行李的南系宽,留意着身旁的男人。
南系宽说话有点大剌剌,但对待白霭然没有逾矩的肢体行为。与谢野学同样保持有礼的距离,稳重地走在白霭然左侧。
桥堡内部像温室,是一座长廊花园,大理石步道笔直宽敞,两排窗洞拱圈爬满藤蔓,花草种类五花八门,看似随意栽植,花姿纷乱,却也将阶梯花圃点缀得灿烂多变。幽微的抽水机声音有种不可告人的隐匿诱惑,透过几根铜管,吸取桥堡下的大河河水,导成两流清泉,渗注在花圃墙脚的小沟渠,滋润这座终年春意盎然的长廊花园。
「天气转好了。」与谢野学望着窗外河景。河水洗涤着水面上的阳光,粼粼闪闪的影像如画卷摇晃,映像在廊顶的几何图饰上。他仰首,又说:「现在是溶雪期,天气越好,外头其实越冷。你一定觉得这里很冷吧?」
白霭然回神,别过脸。阳光恰如其分地闪掠,使她看清男人有张俊美脸庞。
男人缓缓降下目光,凝视她,继续道:「我是与谢野学。刚刚真是失礼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蕴含真诚。
白霭然感觉得出他深挚的善意,便微微颔首响应他。
与谢野学笑了笑。「不能知道你的名字,是吗?」温柔声调里有着浓浓的请求。
白霭然顿感自己才是失礼的那一个,于是说:「我叫白霭然。」
与谢野学笑靥扩大,点了点头。「欢迎你,霭然。住进宿舍后,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还有我!」南系宽回头喊道:「我们都是你的骑士,美丽的霭然小姐!」这男人孔武有力,提高她的行李,做个大力士姿势。
白霭然嫣然一笑。「我当你们都是恶棍。」她脚步轻盈,走向桥堡尽头,心想,这两位男士和她稍早遇上的那一位毕竟是不同。
恶棍——真正的恶棍,只有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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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多明我在码头晃荡了一个上午,落日时分,回到宿舍。走过桥堡,突然觉得今天长廊花园不太一样——原来是多了蝴蝶飞舞。有个穿制服的家伙,坐在桥堡尽头的花圃石墩等他。
柏多明我直接行经那家伙面前,不问一句,离开桥堡,正要踏进红色外堡门拱。
「柏学长!」石墩上的家伙俐落地跳下来,跟紧柏多明我。
柏多明我脚步未停,踩着落在外堡斑红地面的稀薄夕阳,往前走。与他并行的家伙,侧身、探首瞧他,像个推销员似的,边说:「柏学长,你知道了吗?那个清灵的海岛美女已经到了……」
柏多明我定住长腿。比他矮半个头的后进立刻步伐一跨,伸展双臂,横挡住他。
「柏学长,你听我说——」
「凯,」柏多明我也开口,视线往下移,定在后进学弟背在身侧的相机和昆虫盒。「花园里那些小东西是你放出来的?」
达凯楞了楞。「嗯……是啊,实验室要我拍几张生动的照片,需要『模特儿』……」他傻笑解释着,顿感自己的话题被学长转移了,马上拉回。「我不是要跟你谈这个啦,柏学长……你知道那位清灵的海岛美女……」
「越是美丽的事物越危险——」柏多明我往达凯身旁绕,径自朝主堡走,飘荡的嗓音与达凯交杂。
报告「正事」,屡遭忽略,达凯忍不住翻白眼,旋身追着柏多明我,加大音量,道:「柏学长,那个海岛美女被与谢野学长和南学长接回来了……」
柏多明我脚步顿了一下——令人难以察觉的一下——持续往前走。
达凯尾随他,叨叨絮絮。「她长得比我们先前想象的还美上几百、几千倍呢!学长们表面上镇定,骨子里早疯了,游戏开始进行了……」
柏多明我额际微微一抽。「凯,你放出来的是毒蛾,千万小心。」
「嗄?」达凯停住,一脸呆。「什么,柏学长?」
柏多明我哼笑,渐渐走远,沉声低吟:「我愿使所有的人快乐,我愿为所有的人受苦……」
又来了……他最恨柏学长这种朦胧的言词,简直如同每天铺漫海面、森林的那种迷雾,搞得他像个湿淋淋的傻瓜!「什么啦?柏学长!」达凯喊道,拽拽胸前的相机、昆虫盒背带。
「拍完照,就把『模特儿』送回实验室,免得伤人伤己。」柏多明我摘下头上的帽子,耍玩着。
达凯呆愣了一下。「柏——」本还想说些什么,当下打住了,赶忙回身跑往桥堡花园。
柏多明我撇嘴,深黑的目光,追逐着静静偏斜的余晖。霞光将堞口、墙垛染得更红,像刚出窑的烧砖,却是冷。北国的午后总欠缺热力,可惜了这座原本应该是浪漫午茶场所的露天外堡。
「真是遗憾。」柏多明我喃言,带着讽刺似的笑容,走进主堡——
温暖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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碉楼是宿舍的娱乐中心,开放式大厅是入堡必经处。
今天依旧热闹,甚至更加热闹,人声杂乱,有人激越赞赏、有人喝酒涎笑、有人冷言酸语,谁也没将话题自「白霭然」三字转开。
一个女性声音在说:「我以为多美,不过尔尔——」
「像你这种每天在镜子里只看到自己的男人婆,哪懂真正的女性美。」男人哈哈大笑回道。
女人怒将手上的啤酒往男人头顶浇。男人吼了一声,一把揪起女人,往墙上压。女人背抵着墙,瞪眼,「啪啪」又赏了男人两巴掌。一群观众叫嚣起来。这个地方没规没矩,每天都得这样吵,不分时段上演的男女扭打,比古罗马竞技场的人兽角力还精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