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的用意,无非是想让她的同事们对她好一点,而确实也收到了效果。两天下来,大家对她的态度已经有明显改善。
但她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若想要从她身上把那些钱连本带利讨回,那他就太高估她的能耐了。
纵使满腔疑惑,她还是没能找机会好好把话问清楚,五天的外景行程就在一阵慌乱之下结束,他们一行人还差点赶不上飞机。
她不知道那个叫向亚霁的男公关,后来是继续留在泰国,还是已经回到台湾,因为这一个月以来,她未曾再见过他,也没有丝毫消息传进她耳里。
好几次,她都有去「Lion Heart」一探究竟的冲动,但听说光最低消费就要上千块,对于手头不宽裕的她而言,称得上是笔庞大的负担。
撑着下颚,钟芹忍不住逸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纡解横亘在胸口间的烦闷。
手边待办的事情很多,偏偏她就是提振不了精神,对任何事都意兴阑珊,脑子里充塞着的全是那张爱笑的男性脸孔。
她不晓得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对一个才相处几天的男人念念不忘?!
她喜欢他吗?喜欢他什么?他的外表?还是他带点霸道的温柔?或是因为他三番两次伸出援手的缘故?
钟芹左思右想,想到脑袋快爆炸了,就是归纳不出一个所以然。「好烦……」
「又在叹气!」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迟迟没见到她,小羊索性进来找人,甫进门就看见钟芹软趴趴的模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从泰国回来就一直无精打采的样子。」
「没有。」钟芹嘟囔了声,犹豫着是否要把在泰国所发生的事告诉好朋友。
「那干嘛唉声叹气、要死不活的?看了真讨厌。」小羊拉了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因为感情够好,说话也就直来直往。
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困扰着她,不过小羊并不打算逼问,决意等她主动开口。
停顿了约莫一分钟的空档,钟芹终于启齿。「我在泰国遇见那个叫Aki的男公关了。」
小羊愣了下,没想到她会跟那个男公关有牵扯。「然后?」
钟芹把那几天重要的发展——包括他们的相遇、她打破花瓶、被放鸽子及录影昏倒,还有他代付赔偿金、设宴款待同事,甚至还一起出外景的种种事迹,都一五一十的告知好友。
听完,小羊陷入短暂沉思,然后推出结论。「所以你魂不守舍的原因,是因为他?」
被道中心事,钟芹不由得涨红了脸,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即便她不回答,她的反应已给了最真实的答案。「小芹,你就被那些赔偿金和几次热心相助收买了?」小羊脸色微变,语气显得不高兴。
对方可是在女人堆中打滚的男公关耶!对那种人动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既然能够预见结局,她宁可充当刽子手,强迫好友斩断才刚萌芽的情意,虽然有些痛苦,总好过深陷后被伤害的打击。
她要保护小芹,不要小芹被男人欺骗、玩弄感情。
「才不是……」钟芹心虚的反驳。嗯……好吧!那些也是原因之一,但更令她挥之不去的是他和煦的笑容,以及和善温柔的态度。
在他身边,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便会油然而生,让她变得依赖他。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首度觉得自己被异性宠爱、珍视。她虽然也谈过几次恋爱,但从来没有一任男友给过她这种感觉。
大概是她当时也抱着可有可无、打发寂寞的心态和对方交往,纵使分手了,也不会难过太久,未曾在心头留下痕迹。
千回百转的思绪在脑中萦绕,钟芹并不打算再向好友吐露。
「小芹,千万别认真。」小羊搭住她的肩,再三叮嘱。「你对他只是一时的迷恋,再过一阵子,好感就会消退了。」
小羊严肃的口吻,并没有对钟芹发挥警告作用,反让她更加迷惘。
「听到了吗?」见她眼中流露出犹豫,小羊加重手劲,非向她要个肯定的答覆不可。
迟疑片刻,钟芹才从紧涩的喉间挤出微弱的应和声。「嗯……」
小羊这才松了手,重展笑颜,热情的挽住她的手。「走吧!一起去吃饭,我请客。」
「好。」钟芹被她开心的笑颜感染,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两个女孩就这么手挽着手,姿态亲密的离开会议室,外出用餐。
晚上八点,钟芹拒绝了其他女同事的邀约,宣称身体不适,要回家休息。室友小羊本想跟她一起走,却被她及其他人劝服,改到Pub喝几杯。
钟芹骑着老旧的摩托车,在中途改变了去向,摧紧油门,朝信义计画区而行。
半小时之后,她抵达目的地——以尊贵华丽之姿矗立在台北不夜城中的男公关俱乐部——「Lion Heart」。
她停好赖以代步的小绵羊,掂掂口袋里的钱,除了进店的消费费用外,她还准备了用来还债的一小笔金额。
这样她就能说服自己,不是因为想见那个叫Aki的男公关才来这种地方。
钟芹反覆的做着深呼吸,藉以消除内心庞大的紧张感,趁着自己还没反悔前,一鼓作气推开雕花原木门。
「欢迎光临。」Doorman声音抖擞,笑容满面的迎接客人。「请问小姐一个人吗?」
钟芹点点头,紧握的手开始冒汗。检视过证件后,她被领进座位。
「钟小姐有指名的人选吗?」Doorman进行例行的询问工作。
抿了抿干燥的唇,钟芹小声地说:「Aki……」
「您指名Aki是吗?」Doorman提高音量确认道。
能被客人指名是很光荣的,因此在有谁被指名时,都会这样大声的唱名,被点到越多次的男公关,表示越受欢迎。
但钟芹却感到无比困窘,血液直冲脑门,她垂着颈子,含糊的应了声。
「好的,请您稍待片刻。」帅气的Doorman朝她行了个礼后退开。
钟芹紧绷的神经还来不及松弛,一抹硕长的身影已来到她面前。
「小芹?没想到你会来。」Aki立刻坐到她身边,情绪高亢。「一个人来?」他拿起刚送来的热毛巾为她擦手。
「不用了。」她触电般的缩回手,连忙往旁边的空位挪。
向亚霁不顾她的抗拒,仍旧执起她的皓腕,温柔的擦拭。「这是我的工作,让我好好做完。」他温柔的低语。
他低柔的嗓音犹如一阵微风,拂过她的心湖,撩起涟漪。她忍不住偷瞄他的侧脸,视线最后停留在他微扬的嘴角上。
就是那抹合宜的弧度,牵动她的心弦,在她心中幽幽的弹奏着思念进行曲,不断在脑中回响。
「想喝点什么?」向亚霁抬眼问她,发现她正在看他,露出愉悦的笑容。
钟芹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膝头,心怦然不已。「嗯……一定要点酒吗?」听说客人消费越多,就能帮指名的男公关增加业绩,业绩越好,领的钱自然就越多。
但以她的经济能力,恐怕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呀!没有多余的存款可以挥霍。
几千块已是她所能负荷的极限,无法再多了。
「当然……不一定。」向亚霁瞅着她泛红的粉颊,心情比之前更high了。「从白开水到高级洋酒,只要你想喝的都可以点。」
都可以点……但价钱却不见得付得起。钟芹默默在心里补充。「那……给我一瓶酒精浓度最低的酒。」酒精浓度低,价钱应该也会比较便宜。
她不喜欢酒,可是总不可能点一瓶鲜奶吧……
「一瓶?」他挑眉,好奇的盯着她。「心情不好?」
钟芹摇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如愿见到他,她的心情十分雀跃,却又笼罩着淡淡的失落感。
「嗯?这样是好还不好?」向亚霁皱起眉,摸不着头绪。
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她要怎么答覆他?
睇着她的愁容,向亚霁不禁想探究她不开心的原因。
结束休假,自泰国返台后,他就忙着为自己投资的连锁高级日式料理亭做统筹的工作,晚上又要到俱乐部露脸,休息时间少得可怜。
他一直想排个时间到电视台探探她的情况,没想到一转眼,一个月已经过去,他却还是闲不下来。
对她的惦念并不特别浓烈、也不绝对,只是偶尔脑袋净空时,她的各种表情会不经意闪过他的脑际,勾起在泰国的种种回忆。
当下,想见她一面的冲动便会油然而生,不过那常常已是三更半夜,再怎么想看看她,他也只能打消念头。
所以一听到她来,并且指名点他时,他真的很讶异,顾不得还在招待老主顾,马上离席来见她。
「有人欺负你?」向亚霁没忘记她有一群很不怎样的同事。「还是又出外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她不说话,所以他只能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