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开口指责,就等于暗指任家的不是,孟行身为商场老将,怎么可能会得罪即将合作的对象?所以,他也只能选择沉默。
「你……」孟炯恨恨地瞪着孟音强辩反驳,「我教训我的堂妹有什么不对?你未免也管太多了!」
「哼,我管太多?」微微眯起了利眸,任翔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孟音已是我任家的人,要管,也该由我任家来管,怎轮得到你出手教训?管太多的人该是你这个外人吧?孟先生!」
任家的人……在心底反复咀嚼这句话,孟音迟疑着,他是真心的吗?
看着他严肃的侧脸,她分不清他的话究竟是真抑或是假。
心底一股莫名涌出的暖意,缓缓熨烫过她的心、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是无形的力量,赐给她勇气与希望,教她的目光再也移不开他坚定的面庞。
犀利而不留情的话,教孟炯听了脸一阵青、一阵红,一旁的宾客对于他出手伤人也颇为不齿,窃窃评论在长廊间回荡着,教孟炯面子挂不住,就连一旁的孟行都觉颜面无光。
「哎哎哎,我看今天的事就算了吧,我想孟侄也不是故意的,都这么晚了,不如大家就早点回去休息,都是亲家没什么好计较的。」眼见气氛不对,任丰年赶紧出来打圆场。不愧是在商场上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小事情还难不倒他,只见他三言两语便打破了满室的僵局,教孟家也有了台阶可下。
「唉,年纪大了身子不中用,的确是有些累了。」被孙儿今晚这样一闹,孟行也没脸再待下去,只得草草向任家告辞,带着不成材的孙儿离去。
「哼,要不是你,我今天就不会空手而回了。」坐在行进的车内,孟妍瞪着堂哥,娇声埋怨。
「你以为你真有那本事?」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孟炯吃痛地皱起了脸,却只换来更多的疼痛。
妈的!那姓任的男人下手可真狠,他脸上的伤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好,他都不敢出门见人了,真是可恶透顶!
「我才不像你,做事不经大脑。凭我的本事和魅力,要将孟音那贱丫头比下去,根本不是问题。」柔媚地笑着,孟妍对自己深具信心。
但冷眼旁观的孟炯可没那么看好。「那姓任的男人不是笨蛋,妳想勾引他?」抚着发疼的下颚,他悻悻问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那丫头打什么主意,我若成功了,你想把她弄上手也不成问题。」玩弄着发尾,孟妍丢出的饵,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是认真的?」孟炯低声问,眼底有着露骨的垂涎。
「那是当然!」
唇畔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她志在必得的决心不容人质疑。
她一定要掳获任翔的心,让他成为自己的裙下败臣!
「你的脸还好吧?」
好不容易送完了宾客,任翔才进房间,就见孟音出神地坐在床沿,脸上的伤完全没有处理,红红紫紫的肿了大半,让人看了心疼。
「怎么不处理一下?这样下去会愈肿愈厉害的。」
看她对脸上的伤毫不在乎的模样,任翔皱起眉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她如此在意。
也许,是因为那伤太碍眼,让她原本白净的小脸又红又肿,所以他才会感到不快吧?在心底如此解释着,他不忘唤人取来冰毛巾帮她敷脸。
「唔?」直到冰凉的触感突然碰到热烫的脸颊,孟音才从神游中回魂。
「啊!」当她一瞧清眼前的人竟是任翔时,讶然地连连后退,整个人爬上了大床。
「怎么,会痛吗?」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困惑神情,任翔心底竟觉得有趣,却又担心触痛了她脸上的伤。
「不、不会痛。」傻傻地摇头,看着他手上的冰毛巾,她有瞬间的怔然。
「那就不要乱动,不然明天包你脸肿得像馒头。」他看似严厉的训话、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的动作,在在表现出了隐藏在表象下的温柔。
他是在关心她吗?
伤处的肿痛热烫加上冰敷的触感,刺刺疼疼的感觉交错在半边脸颊上,不禁让孟音回想起过去在孟宅,即使那里头住的全是和她流着相同血缘的亲戚,却从没有人会关心她被打的伤疼不疼,也不会有人好心地为她冰敷治疗。
「谢谢你。」她诚心地向他道谢,不止是此刻,也为今晚他挺身而出保护她的举动。
那是生平第一次,她觉得心头暖暖的、有种受人呵护的感觉。
「没什么好说谢的,倒是你,被人打的时候难道不会躲吗?怎么傻傻地站在那任人宰割?」一想起今晚那一幕,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打却来不及阻止,心底就有说不出的懊恼。
虽然他无法接受两人毫无感情基础的婚姻,但并不表示他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人欺侮而不出手帮忙。再怎么说孟音都是个女孩,那男人怎么可以这样毫不留情地伤害她!
「躲,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而已。」她低声喃喃自语,不料却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他第一次出手打你?」任翔有些讶异,心底莫名的怒火更炽。
孟音不语,只是沉默地接过他手中的冰毛巾,自己敷在脸上。
「你说话啊,他常做这种事?」讨厌她此刻的安静,任翔一手扣住她的肩,不让她回避问题。
「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叹了口气,觉得这已不重要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执着?
「那个混帐!你为什么不反抗他?」任翔愤愤地道,心疼她的过去。
只挥了那混帐家伙一拳,真是便宜了对方!居然毫不留情地出手打一个弱女子,孟家男人该不会都像孟炯一样吧?
「反抗?」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她顾不得嘴角传来的疼痛,仍是笑出了声,可里头的音调却是悲哀的。
她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良好的家世背景、得天独厚的才华与能力,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得现实生活中残酷丑陋的一面?
「你不会懂的。」末了,她只能这么淡淡地回他一句。
「我不懂?」
没料到自己的关心居然换来这样冷淡的一句话,任翔冷下了心,神情再度变得难测。
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疏离而冷漠的婚姻关系,或许她很乐在其中也不一定。
压下了心底逐渐升起的关怀与同情,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她脸上让人触目惊心的红肿,起身准备离去。
「是我太多事碍到你了,你若觉得不满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临至门口,他冷冷撂下话。
「我没有……」慌张地抬首,孟音想要解释,话却梗在喉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啊!只是、只是……
只是,她不习惯有人关心的感觉、不习惯这样温暖的情感。
看着他说走就走的身影和重重关起的房门,孟音来不及开口留住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留下他,只能怔怔地望着门出神,幽幽地叹息。
也许,她这一生注定得不到幸福吧!
原本冰冰凉凉的毛巾贴在颊畔,此刻已渐渐变得温热失去了消肿的功用,但她却舍不得将它拿开,只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受伤的时候,对她付出关心与爱护,而她却不懂得好好珍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此刻她即使有再多的歉意,都已无法传递至任翔的心里。
孟音倒在床上,温热的泪水缓缓滑过脸颊坠入毛巾。她闭上眼,任满心的歉疚与泪水将她淹没。
对不起……
「也许,这事是你想太多了。」琴声悠扬的西餐厅内,何净东搔了搔下巴,缓缓做出结论。
「是吗?是我的问题吗?」困扰地看着好友,任翔不甘心地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你跟她都不曾了解过对方,你又怎么能草率地认定她有拒绝你的意思?」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何净东中肯地说。
他这次可真正见识到何谓当局者迷,任翔一向很聪明果断的,可遇上了这事,却变得犹豫不决,可见那位叫孟音的女孩,对他有极大的影响力,只是他自己还未察觉。
「真的是这样?」任翔怀疑。
「你自己想想,打从结婚到现在,你和她见面相处的时间究竟有多久,足够让你仅凭一句话的猜测,就认定了她的心思吗?」
他的一番话,让任翔无言,只是不断在心底忖度,真是自己太激进、误会她了吗?
「更何况,」把到嘴边的话顿了下,何净东才又缓缓开口,「你不觉得,那个孟家女孩有些『奇特』?」
「的确。」对于一个出身名门的娇贵千金来说,她至今所表现出的一切,都与常理相违悖。
试问,有哪个娇生惯养、从小被众人捧在掌心呵护的千金小姐,能忍受自己被新婚丈夫忽视得如此彻底还不吵着要离婚?更别提那日晚宴上,孟家人对待孟音的严苛态度,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待自家亲人。从他们言谈间的气氛看来,反倒多了分莫名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