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归程已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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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又的确言不由衷,是不是?他心中到底想着什么?

  “也——不必提了。”她说。

  她想轻轻一句话把刚才的事一笔勾销。

  “我是个浪漫,而又不甘寂寞的人,”他叹了一口气。“这是我一生最大的缺点。失去了感情,终日寻寻觅觅又不可能,于是——我只能麻醉自己。”

  她不语,只静静听着。

  “和我有关系、有纠缠的女人都是这么来的,”他又叹息。“我的内心实在寂寞.空虚。”

  “你是有宗教信仰的人。”她说:“你念神学。”

  “但是——帮不了我,”他看她一眼,这一眼令她畏缩,他的眼光依然是那样惊心动魄。“自我结婚后,心中始终有缺憾。”

  她皱眉,他还是把事倩扯到她身上。

  “卓尔,不是故意讲给你听,不是讨好你,失去感情,心里永远不能平衡,我天生是一个爱情追寻者,”他摇摇头,又说:“爱情对我比其他任何事都重要,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寻觅,我以为我还能再找得到。但——一次次的失败、失望、痛苦令我知道,我的爱情只有一次,失落在当年的校园里。”

  卓尔是感动的,却不敢有所表示,她绝对、绝对不想再鼓励他了。

  “当年是我错,你却太残忍了,你没有理由一把推我到深渊。”他显得痛苦。“你把我的信贴在布告栏,你令我在全校同学面前出丑,你——你真残忍。”

  “只有这么做才能令大家都好。”她说。

  “大家?!你,我,刘芸?他自嘲地笑。“你的残忍造成了大家的遗憾与一辈子的痛苦。”

  “事实既已造成,讲也没有用。”她说。

  “让我们试试,好不好?”他热切的捉往她的手,满眼希冀的光芒。“我回去离婚,你也这么做,我们真的可以重新来过。”

  “但是——我们抹不去这十几年中所发生的一切,”她黯然摇头。“即使我愿意——牵绊也太多。”

  “你愿意的,是不是?是不是?”他兴奋的跳起来。”只要你肯,我们就有希望。”

  她愿意吗?她可说不出。

  她对自己妥协,她告诉自己仍爱他,她承认他在她心中仍占最大的地方,可是——又怎样?生命就像一条缎子,她已编织了三十三年,她能剪去一段另续一段吗?她能让剪去的那段无影无踪吗?

  小宝呢?坚白呢?那毕竟是真真实实,有血有肉的人,爱懂,对她来说真是最重要的一环? 她不知道,地弄不清楚,她不愿再想,她是那样矛盾。

  “你愿意的,是不是?是不是?”他催促着问。

  “我——不知道,你别逼我。”她叹口气。

  “我不逼你,我等,多久都能等,等你给我答案。”他认真地说。

  回到家里已是深夜两点半。

  对一些习惯夜生活的人来说,这个时间还算早,但对卓尔——总是十点上床的她,却是太晚太晚了!

  小宝和佣人们都入睡了,她蹑手踢脚的摸回卧室,轻手轻脚的洗个澡上床,深怕吵醒了任何人似的。

  躺在床上,她才偷偷的透了一口气。

  虽然她理智的没让自己做错事,但那种犯罪的感觉却愈来愈重,愈来愈浓。她明知毕群对她是有目的,她仍然和他来往。

  这永恒的矛盾是不是一个噩梦?

  闭上眼瞩却了无睡意,她发觉自己竟是兴奋的。她的兴奋——毕群的拥抱、吻、爱抚,毕群不停在她耳边说的那些令人迷惑又心动的细语,他在表示后悔,又表示爱情,他——他仍然对她一片痴心,是吗?是吗?

  她很想去相信他,但理智令她不信,是不要去信,就算他痴心她又能怎样?何况——毕群这些年来的经历——她又怎能相信?

  一个在无数女孩堆中打过滚的人,他仍会痴心?

  但一一但——卓尔脸红了。毕群这么对她,表示她仍有足够的吸引力,仍能吸引浪子般的他,这是她暗自欢喜和满足的。或者,是女人的虚荣心吧1

  这虚荣心甚至可以使她忘却他是否在报复!

  报复——卓尔对这两个字又怀疑了,毕群费了那么多功夫。精神、时间回来找她,只为了报复?这似乎说不过去,何况当年的事又不是她的错,别再那么小心眼的去想报复,他——大概真如他所说的,是个一生追求爱情的人,他对当年的那段情不死心。

  哎! 看来她是真的被他搅乱了心湖,她再一次的陷下去,她——还能自殡吗?

  迷迷糊糊的还是睡着了,但睡得很不安稳,做了许多稀奇古怪,五颜六色的梦,梦见许多人,有父母,有小宝,有坚白,有多年的老朋友,老同学,当然,还有毕群。她表面上拒绝了他,心中却被他占满!

  啊1她心中竟被毕群占满。

  她是被一阵轻柔的吻给惊醒,谁! 是谁!她吃惊的睁开眼睛,看见是一张可爱的笑脸。

  “妈眯,早。”小宝甜甜的倚在床边。

  “啊——小宝!”她下意识地摸摸被侧的地方。“这么早?怎么不上学!”

  “今天星期六,”小宝的黑眸停在她脸上。“爸爸去日本,妈眯带我出去玩。”

  “啊——今天,”她微微皱眉,毕群一定会约她的,是不是?他知道坚白去了日本。“今天妈眯没有空!”

  “妈眯不是不上班了吗?怎么又没空呢?”小宝很失望。

  “妈眯约了人,”卓尔拥住小宝,犯罪的感觉又一阵阵上涌。“或者——妈眯陪你午餐?”

  “下午呢?我想看电影。”八岁的小宝已有自己的主意。“卡通片。”

  “叫琼姐带你去,好不好?”卓尔硬着心肠。“妈眯今天真的约了人,真的有事。”

  “那——明天呢!”小宝眼中充满了盼望。

  “明天——好吧!”卓尔不忍了。“明天妈眯陪小宝吃午餐,看电影。”

  “那我今天就薇薇而家玩,不上街了,”小宝很满足的。“明天一定哦!”

  “妈眯骗过你吗?”卓尔笑着说。

  “以前没有,但是——”小宝黑眸一转。“妈妈为什么总不在家?爸爸说以后你都会在家陪我的!”

  “过几天就会在家陪你!”卓尔打发着小宝。“先出去玩,让妈眯再睡一下。”

  “妈眯昨晚很晚睡吗?”小宝天真的。“琼姐说,爸爸昨天打长途电话回来。”

  “是吗?”卓尔呆愣一下。“叫琼姐进来。”

  小宝出去,一会儿女佣阿琼推门进来了。

  “太太找我?”她问。

  “昨夜少爷有电话?”卓尔问。

  “是,是十点钟打来的,”琼姐说:“我告诉他说你不在,他就挂断了!”

  “什么也设讲?”卓尔追问。

  “没有啊!”琼姐摇头。

  “后来再打来过没有?”卓尔有点心虚。

  “没有。”琼姐笑一笑。“是不是有事?”

  “没有——”话还没说完,床头的电话响了。“我来接。哦——是,日本长途电话?好——坚,是你吗?怎么这样早?”

  “昨晚找不到你,怕你着急,去公司前再打一次。”坚白的声音清晰传来。他只怕她着急,他真体贴。

  “是啊!昨夜我去做什么,你一定猜不到。”她看琼姐一眼,示意她出去。

  “那一定很特殊的——”坚白轻笑。“你会不会跑去看电影了?”

  “你怎么会猜到的?”她说。忍不住骂自己怎么说起谎来竟可以不眨眼?

  “不是武打片吧?”他还是笑。

  “自然不是,是一副社会写实片,很血腥的。”她胡乱地说,她已骑虎难下。

  “你也看这种片子?”他说:“小宝好吗?”

  “很好! 我们已说好了明天一起午餐和着卡通片,她会天去薇薇家玩。”她说。

  “节目丰富得令我羡慕。”他说:“你们好好玩,后天中午我会赶回来。”

  “好,我们会等你!”她说。

  “哦——如果夜晚出门,不要自己开车,”他忽然想起来。“治安不好,小心。让司机接送!”

  “我会的,你放心。”她说。

  “好好度周末。”坚白笑。“我已约好大泽,要去他家后面的湖钓鱼!”

  “祝你钓到大鱼。”她笑。

  “我并不真想钓鱼,你是知道的,”坚白也笑。“只不过想打发时间而已1”

  “其实你该让大泽带你到东京逛逛!”她打趣。

  “那恐怕昏倒的是大泽,”坚白说。大泽是他们在日本的好朋友。“徐坚白怎么突然改变了?”

  “没有人一辈子不变的!”她故意说。啊!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是,没有人能一辈子不要,我也不能担保自己,”坚白的语气是那样稳定,也那样肯定。“但是只有一样,我知道我这辈子不会变,那是我对你的感情。”

  “坚白——”她有一刹那的激动,只是一刹那。坚白的感情是温暖平淡的,永不会有更大的激动。“多谢你这么说,我——很感谢。”

  “感激?!怎么这样说?”他显得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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