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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他说:“我还是喜欢你出来接触社会。”

  “坚白喜欢我在家!”她说。

  “我和徐坚白可以说是两个极端的人。”他说。

  “也许吧!我对他没什么研究。”她淡然。

  “自己的丈夫也没有研究?”他打趣。

  “去了解一个人是很烦的事,我喜欢简单。”她说。

  “我呢?”他半开玩笑。

  “我更不了解你,”她笑。“从你的外表是绝对喜不见你的内心的,当你沉思时,更是深沉不见底,刘芸也这么说。”

  “刘芸有理由不了解我。你不该!”他又握往她的手。“我认为当年我们彼此都握了解。”

  “那就错了,”她摇头。“当年我觉得你的世界太大,大得没有边际,而我只是个普通女孩子,我的世界很小,家庭.学校、教会。如果我投入你的世界,我会溺毙,我会完全失去自我。”

  “我的世界太大?”他想一想,笑了。“这是什么道理?我竟完全不明白。”

  “你明白的,只是不肯承认。”她肯定的。

  他再想一想,沉默不语了。

  “你有太多的面目,太多重的个性,我完全捉摸不到,”她笑看说:“当年——我很怕抓到的只是个面具,我真的很怕。”

  “也许我有很多假面具,”他缓缓地摇头。“但在众多假面具之中必然有个真的,如果你都不知道真假,那我——简直蠢得不能原谅自己,卓尔,原来你对我全无信心!”

  然而,这件事与信心有什么关系?

  第九章

  晚餐之后,毕群才勉强答应让她回家。

  也许不能说他太坚持,卓尔的心把不定主意才是主要原因。她不想那么早回家,但又担心坚白没有应酬,矛盾了半天,再加上毕群那么有诚意的挽留她,于是她暂时放弃心中的挣扎,陪他晚餐。

  只是陪他晚餐,对不对?没有其他任何事,甚至毕群也没再讲暗示或露骨的话,但——她心中还是不宁。

  她无法接受他再去夜总会的要求,如果她现在不走,她知道,她将不能自拔。毕群对她又岂止是老朋友、老同学这么简单?

  回到家里,小宝已上床,坚白在书房里看书,佣人都回到自己房里,留在偌大的家中,是一片温馨安宁。

  卓尔深深吸一口气,她要自己先平静下来,她不能露出任何痕迹,她不想让家里起什么风波。

  她到小宝房里看一看,可爱的小女孩己睡熟了,那圆圆的苹果脸蛋好安详,好快乐满足的样子。卓尔心头突涌上难以言而的内疚,急忙退了出来。

  她先回房去换衣服,然后冲个凉,她想把一切隐藏得更深时,才见坚白,这样会更好些。

  从浴室出来,竟看见坚白已半躺在床上,慢悠闲的微笑望着她。

  “对不起,没回来陪你们晚餐。”她努力自然地微笑,但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不自在。

  “你在放大假,不是吗?”坚白温文的。“等你玩够了,闲够了,再开始你的新工作吧!”

  “新工作?”她坐在床边。

  “徐家的好主妇啊!”他风趣的。

  她也笑了起来。她是不必紧张的,坚白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知道——相信他的大量也能包容,陪老同学吃餐饭而已。哎! 怎样的老同学1

  “我不想把它当成一种工作,因对工作渐渐会有厌倦感,终有一天要退出。但主妇——是我一辈子的身份,不可能改变。”她说。

  “很好,很好,”坚白笑。“我发觉香港的女人只有你才会讲这些听来古怪,却很有道理的话。”

  “小心得罪全香港的女士。”她摇头。“今晚真的没有应酬?”

  “我不是说过推了应酬要陪你的吗?”他说。

  “真对不起,我真的忘了这件事!”她歉然的。“明天我可以补回来。”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哪儿需要补呢?”他说:“而且明天下午我得去东京开会。”

  “哦——什么时候回来?”她心中大喜,立刻又感到羞惭,她怎能为坚白出差而大喜呢?

  她是想见毕群的,只是——再这么往前走,她可会有回头的余地?

  “两三天,”他不置可否。“这次开预算案会议,需要较长的时间。”

  “我——只是担心你对东京的食物不习惯。”她有些心虚的说。

  “要不要一起去?你也可以在东京买点衣服。”他说。

  “免了,这个时候东京正大减价,卖的都是一些次级货,哪能买到又新又好的东西?”她摇头。

  “小宝还没开学,可以带她去玩一圈。”坚白说。他大概很希望卓尔同去。

  “还让她去玩?美国刚回来,心野的不得了,再去东京,下学期别念书了!”她说,有点夸张。

  “小宝是个乖孩子,功课一向很好,怕什么呢?”他说;“如果你去,我可以在东京多逗留两天!”

  “算了,这次算了,”她连忙摇头。“还是等圣诞节去北海道滑雪好了!”

  “那个时候你更不会去,”坚白十分了解她。“正当旅游旺季,你能忍受机场人山人海的情形?”

  “你是希望我明天一起去?”她看他一眼。

  明知他从不是个坚持的人,所以她反问他。

  “我不勉强你,”他笑起来。“我只是担心你逛街逛厌了,留在家里无聊。”

  “怎么会呢?我才从繁忙的工作里逃出来,巴不得多过些悠闲的日子!”她淡淡的。

  “那么就由你坐镇大本营吧!”他拍拍床。“还不上床休息?”

  她慢慢上了床,盖好毛毯。

  “你——知不知道我跟谁逛街?”她问。她是心虚,这话题根本不该提出来。

  “谁们?难道不是爱玛?”坚白意外的。

  爱玛是卓尔在香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不是她。”卓尔立刻否认。爱玛和坚白不熟,万一坚白顺口提起,爱玛会一头雪水,那很不好。“你以为我只有爱玛一个朋友?”

  “哦, 那是谁?”他温柔的望住她。

  坚白的温柔不同于毕群。坚白是呵护、关怀、谅解和永恒的,而毕群却是——一团燃烧的火焰,足以把卓尔整个融掉。

  “你猜不到。”她故作俏皮。“是位男士。”

  “有那么好兴致的男人?不上班工作而陪你逛街?”他完全不相信。

  “哎,是阿菱。”她终于说:“那个时装设计的阿菱,你记不记得她?”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他笑。“我一直觉得她像日本新潮的女性,我叫她菱子小姐的那个,是吧?”

  “正是。”卓尔笑了。“她是自由职业,可以陪我到处走,换了别人怎么行?”

  “我们是义气朋友。”她又笑说。

  “逛了那么多街,怎么没见你买东西?”他顺口问。

  卓尔吃了一惊,她怎么连这一点都忘了。

  “订了几套意大利服装,还没有到。”她吸一口气。“还有几双鞋子,阿菱在帮我配皮包和衣服。”

  “认识菱子真好,服装方面倒不用你花脑筋去想。”他说。

  “谁说不是!”她睡倒下来。“还不休息?”

  坚白熄了灯;也躺下来。

  沉默中,只闻他俩的呼吸声,坚白是平稳的,卓尔却似乎有些困扰。

  “我想你是刚离开公司,精神没有寄托。”坚白在黑暗中低声说。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卓尔原意外。

  “你向来并不喜欢逛街、喝茶、聊天,”坚白轻笑。“这两天却乐此不疲。”

  “是想改变一下。”她说:“我厌倦了这么多年来一成不要的自己!”

  “哦? 你认为一成不变不好?”他很意外。“难道这些年我又变了吗?”

  “没有,你也没变,”她说:“我们大概是最固执、最保守、最古老的一对。”她笑。

  “我认为这是很好的搭配。”他半开玩笑半认真。“我们不是一直捐幸福愉快的吗?”

  “有时生命中追求的不只是幸福和愉快。”她说溜了嘴,但后悔已来不及。

  “哦——你是这样想,”他沉思一阵。“卓尔,是否你觉得仍有所欠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忙加以掩饰,她怎能这么不小心呢?“我的意思是——生命中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

  “永无止境?这么大的野心?”他笑。

  “我说的追求该是精神上的,”她又补充道。“其他的我要求不高。”

  坚白沉默了一阵,轻轻笑起来。

  “精神上,你不满足。”他说:“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太少时间陪你。”

  “别误会,坚。我并不抱怨这些,我也不是个成天要人陪的女人,”她叹息。她该怎么说呢?愈说愈糟,愈描愈黑似的。“我的意思是——我想再念点书。”

  这个意念是在情急之下涌上来的,她没有想过要再念书,从来没有,离开学校已十几年了。

  “念书?很好啊!”他立刻赞同。“怎么不早说?我一定帮你的。”

  “也不能说念就念,有小宝又有家庭,我还在犹豫,我只是这么想。”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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