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丰洹相信以后就算没有他的保护,她也可以过得很好,更何况有楚镐陪伴,再寂寞也能有个人听她说话,哪怕是再无聊、琐碎的事,他可以想象,像楚镐那样有耐心的男人,不会像自己那样老浇她冷水,总对她说教。
他起身走到窗边,昨夜她轻软的嗓音仍留在耳边,有着无限眷恋。
「我叫天芸。」
「我知道。」
「我叫天芸。」
「我听见。」
「我叫天芸。」
「……」
「妈妈希望我一辈子像璀璨的天光发光发亮,自由自在地做我想做的事。」
「既然你清楚,从今以后,别辜负她的一片好意了。」
「我是天芸,日光朗朗,讨厌雨天的天芸……」
她喊着自己的名字,喊到累了、哭了、倦了,她怕他会忘记,只能不断地在耳边提醒,穆丰洹忘了跟她说,关于她的一切,他会保存得很完整,然后在感到孤单时,翻开来重新温习一遍,就像她从来都不曾离开过他一般。
坐回床边,他仔细抚过她可能碰过的每样摆设,搜寻她留下的馀温。
他的视线落到床头柜边未靠紧的抽屉,他缓缓拉开,见到一束束被缎带缠紧的烟草,这丫头果真偷藏了他的香烟。
他拆了缎带想将它们收好,等到思念她时就燃一根来陪伴他,却发现每根烟管上留下黑色的小字。因此,穆丰洹照着烟口上的顺序读了,就像是她的一篇篇小日记,记录彼此的点点滴滴,鼻腔内开始泛滥起湿热的温度,久久抑止不了。
讲他老是不听,所以我偷偷拿了几根烟,这是为了他的健康好,哼!就算发现又怎样?反正他也拿我没辙。真是可恶!今晚我明明看见他躲在阳台偷抽烟,还骗我说在浇花,他又没种花!
奇怪,这样从里到外都看起来都很完美的男人,怎是个老烟枪呀?今天他没买我喜欢吃的咸酥鸡,所以我拿走他五根烟,当作报复!抽不到抽不到……唉,所谓的报复,应该是让他抽到死才算吧?没差了,如果他抽死了,那谁来买咸酥鸡给我吃呢?饶他一命吧,不过烟我还是拿走了,哈!
每次看他熟睡,我都好想偷偷啵他一下喔,可是……一想到他满嘴烟味,我就受不了,只好看着他拼命流口水,还好没被他撞见,不然一定被他笑死。不过,今天我还是偷亲了他的脸颊。哇,又是愉快的一天呢!
他说再也不跟美女相亲,但是如果对方是丑女呢?那相不相?真是可恶,在我哭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吻我,让我连假装反抗的矜持机会都没有,不过他的吻没想象中那么多呛人的烟味,他到底是把烟抽去哪里了?既然如此,那叫他每天都吻我一回吧,他有没有吻过很多女人呀?吻技很好呢,比起来我真的满逊的,还好他不知道我的初吻是给他,哈哈!
看到这边,穆丰洹笑了,果然很像她的口气,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小小脑袋里为何总有那么多的花招呢?
他再动手拆了另一束香烟,上头有些字迹模糊难辨,缎带缠得凌乱难解,他仍照着烟口上的顺序看下去,眼底不禁浮现薄雾……
如果我能飞,一定要把他带走,就算他不走,我也非拉着他不可。他说他没有勇气,可是我有,他说他没有体力,但是我行。他说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没有必要改变,就算彼此分开,只要保有这份安逸,对他而言怎样都好。只要为了我好,要他做什么都好,没见过这么笨的老上男人,总是为了别人想。
如果我的祈祷可以成真,真希望他从不曾遇见我!他是个爱装酷、爱逞强的男人,嘴巴上不说,但是他的笑容却变得好落寞……
我要告诉他,我爱那个戴着古板眼镜的老上男人,他也许不相信一见锺情,可是它确实发生?。我爱你,虽然已来不及说……我爱你,虽然仍未得太迟……可是有一天,我会亲口对你说——我爱你。
穆丰洹笑了,眼中有泪。即便她离开了,他却从未有一刻忘记她,她的笑容始终被他放在心底,即便她已离去,这份思念却始终存在……
如果有一天能再相逢,他一定会亲口对她说:谢谢你,曾爱过我!
第十章
「停车!快停车!我叫你停车,你是听不懂吗?」
穆丰洹突然大吼,害得原本专心驾车的湛言吓得差点将油门当煞车踩。
「你是发什么神经病呀?」
「你快停车,快快快!」穆丰洹看着车窗外,焦急的敲着玻璃窗。
「喂,你轻一点,这是我老婆耶,别那么粗鲁行不行?」爱车成痴的湛言皱起眉,忙将车子开往路边。
穆丰洹着急的推开车门,慌忙之中,车门撞上路边的消防栓。湛言根本来不及骂人,就见他离去,留下伤痕累累的爱车。
「该死的家伙,你伤了我老婆!」湛言气得暴跳如雷,发誓再也不载他。
若不是最近瞧这家伙最近精神不济,车子送保养,他绝对不会做什么爱心接送的蠢事。
湛言跳下车来,探视爱车伤残程度。一定要向那可恶的家伙申请理赔!他心里面叨念不休,猛一抬头却见到好友亦步亦趋跟在某个头戴棒球帽,身穿T恤、牛仔裤的年轻女子后头。
乖乖,这已是他第三次见他像个跟踪狂,尾随在陌生女子后头了。老天,湛言猜被跟踪的女孩绝对不满二十吧!问他又不讲,嘴巴紧得像蚌壳,真是搞不懂他究竟在发哪门子的疯!
「穆氏」众所期待的第三代接班人,最初是桃花满天下,腓闻八卦传千里,近几年因正式入主企业,与他这辅佐大臣过从甚密,已成大家茶馀饭后的讨论话题。穆丰洹这家伙可别在这时又对国家幼苗起了兴趣?他这忠心耿耿的臣子该不该帮主子发发新闻稿解释,免得届时狗仔小报乱写乱编。
回到车上,湛言百般无聊地等着他老兄,却瞧见穆丰洹身后也跟着一个男人。哇噢!这该不会正上演一场谍对谍,反抓奸的刺激游戏吧?但那男人……不是「穆氏」死对头,「泰亦集团」新上任不久的总裁吗?湛言揉揉眼睛。
穆丰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踪那女孩,或许他也只是想透过她找寻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始终不敢超越前头的女孩,只是用一种很眷恋的目光望着她的背影。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奇怪,只是在失去她的消息后,他开始在生活里搜寻她的身影。希望藉此告诉自己一切已经过去,没有他的小丫头,仍旧过得很好,已长大的小丫头,不需要他的陪伴。
直到见到另一名男孩将女孩帽子摘下后,穆丰洹的美梦终于破灭,熟悉的失落感再度袭向心头。不是她……
眼镜下的瞳眸难掩失落,穆丰洹尴尬地苦笑,转身想回湛言的车,却不期然地,碰上他最不想遇到的人。
穆丰洹楞在原地,看着朝自己信步走来的楚镐。
「嗨!真巧。」楚镐伸出手来,朝他握了握。r是遇上什么人吗?」他刻意问起,没漏看穆丰洹的落寞。
「没有,只是认错人了。」穆卡洹突然庆幸自己戴着老土眼镜,多少能遮掩些许心虚。很快地,他恢复惯有的冷静,谈笑风生。「到附近洽公吗?」
「是的,没想到遇上你,中午和人有约吗?我知道这里有间不错的餐厅。」
「不了,等会儿还有个会要开,非赶回公司不可。」
「是吗,辛苦了。」楚镐说道。
穆丰洹推推镜架,面对楚镐了然的眼光,他显得很不自在,好半晌才迟疑的开口:「丫头……最近过得好吗?」
「还不错,你也知道她还是小孩性子,不过总算说服她接受手术了。」
「你曾说过只要接受手术,她就能够恢复,再度登上属于她的舞台,请问,成功率有多少呢?」他明白自己没有立场为她忧虑,但却忍不住想问。
「百分之六、七十,其实还可以更高的,只是大家都不想给双方太多压力,预计半年后进行手术,谢谢你的关心。」
「我知道你忙,如果有空的话,不妨多陪她说说话,我想她动手术有你陪在她身边,丫头会很高兴的。」穆丰洹话声平稳无波,胸内情绪翻涌澎湃,他已经太习惯在人前掩饰真心,但却骗不了自己。
「如果她知道我遇到你,铁定很高兴。」楚镐笑着说。
「不!请你别跟她说,既然她过得很好,我就了无牵挂……」话一脱口就惊觉自己说错,穆丰洹愣了下,狼狈得直想抹去自己泄露的心意。「我的意思是,你得再加把劲,别被她那古灵精怪的花招给吓死,要保持原则,否则会中她的招。」
楚镐笑着接受他的好意。「虽然我们自小一块长大,但她的心思越大可是越难猜测,现在的我未必拿捏得神准,真羡慕你如此清楚她的想法,我想天芸很高兴有人这么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