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摇头。「自从星期四晚上,你就是局里上下最热门的话题。他们有的觉得我活该,有的认为我是全天下最勇敢的男人。」
好吧,我真的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经过早上发生车祸的十字路口时我闭上眼睛。不知道以后再经过这个停车标志的时候是不是总是会想起那一切。怀德转上通往我家的街道。「你可以张开眼睛了。」
我甩开轮胎尖锐磨擦声的记忆睁开眼睛。十字路口一旦离开视线我又觉得一切正常、亲切又安全。我的房子就在右手边,怀德停进雨棚下。我看看周围,想起巡警帮我把车开回家的时候我家的栅栏开着。破坏煞车的人——我还是觉得皮笃恩嫌疑最大——是不是那时候就在监视?他是不是看到我的车被送回来就想到如果用枪打不死我,换种方法也许可行?
「我可能得搬家,」我虚软地说。「我再也不能安心住在这里了。」
怀德下车过来帮我开车门,扶我下车。「好主意,」他说。「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就把你的东西搬去我家。你的家具要怎样处理?」
我看着他,活像他是外星人。「什么叫做我的家具要怎样处理?不管我搬到哪里都需要家具啊。」
「我家已经有家具了,不需要再增加。」
啊,我的反应有点慢,这时才听懂他在说啥。「我不是说要搬去你家。我只是要……搬家。卖了这公寓买间新的。我觉得自己还不能买独栋房子,实在没时间照料院子那些。」
「既然搬一次就可以,何必搬两次?」
我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了,轻易就可以对付。「别以为你告诉葛局长我是你未婚妻就可以当真。你不只本末倒置,甚至连本在哪里都不知道。别忘了我们连一次约会都还没有。」
「我们五天来几乎形影不离,大可跳过约会那一步。」
「你作梦!」我停在门前,就在那一刻猛然发觉我进不了家门。我没有皮包,没有钥匙,没办法控制我的生活。我慌乱地看了他一眼,跌坐在门阶上开始飙泪。
「百丽……宝贝。」他没有问我怎么回事,要是他问我一定会揍他。他只是在我身边坐下搂着我倚偎在他身上。
「我进不去,」我抽噎着。「我没有钥匙。」
「香娜有备用钥匙对不对?我打电话给她。」
「我要我的钥匙,我要我的皮包。」这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失去皮包这件事终于压垮了我,把我逼到崩溃边缘。他显然知道我没办法讲理,所以只是抱着我,轻轻摇着让我哭。
他一边摇着我,一边拿下电话找香娜。因为侦察还在进行中,我的家人都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怀德简单解释了几句:我今天早上发生车祸,安全气囊打开,我没有受伤,连医院都不用去,但我的皮包还在车里拿不出来,所以进不了家门。她能不能过来帮我开门?如果不方便,怀德说他会派巡警过去拿钥匙。
我听得到香娜的声音,听得出她很紧张,可是听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怀德镇定回答要她安心,他挂上电话说:「她二十分钟就到。你要不要回车上去吹冷气?」
我要,我忍痛擦乾眼泪,问他有没有面纸。他没有。男人就是什么都不会准备。
「可是后车厢有一卷卫生纸,可以吗?」
好吧,我不想知道他怎会有一卷卫生纸,不过现在我不认为他什么都不会准备了。暂时忘掉眼泪,我站在他身边看他打开后车厢,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最显眼的就是一个大纸箱,里面有卫生纸、颇为齐全的急救箱、一盒塑胶手套、几卷封箱胶带、摺好的塑胶布、放大镜、卷尺、纸袋、塑胶袋、镊子、剪刀还有一堆其他玩意儿。另外还有一支铲子、一支鹤嘴锄,外加上一把锯子。「镊子做什么用?」我问。「有人想拔眉毛时随时可以用?」
「搜证用,」他拉出一段卫生纸递给我。「我还必须出去调查的时候用的。」
「可是你现在不用了。」我指出,一边摺好卫生纸擦乾眼泪,擤擤鼻子。
「旧习难改,我一直觉得可能会派上用场。」
「那铲子呢?」
「谁知道什么时候需要挖个洞。」
「这样。」我终于懂了。「我一直在车厢里放块砖头。」我招认,想起我的车现在变成怎样,心就揪紧起来。
他眉头深锁地关上后车厢。「砖头?你要砖头做什么?」
「说不定我会需要打破窗户。」
他僵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我不想知道。」
我们坐在车里等香娜,她开着一辆全新的丰田车来了。她下车,身上穿着灰褐色套装,里面是红色蕾丝紧身上衣,看起来精明又性感。她脚上是一双灰褐色三寸细带鞋。一头金发剪成俐落的及肩短发,简单的线条让她心形的脸蛋更出色。虽然香娜有超可爱的酒窝,她的样子却像在说「最好给我小心点」。偷偷说一下,我们姊妹几乎把女性的长处都包了,我还算漂亮,但我比较运动风,又是生意人。香娜的外貌也许没那么出色,可是内在的智慧让她发光,而且她胸部很美。小珍比我们两个高,发色比较深,美得让人惊叹。她一直定不下来,但在本地接的模特儿工作让她收入颇丰。她大可以到纽约去试运气,但她懒得去。
怀德跟我一起下车。香娜看了我一眼,轻轻惊叫一声,流着眼泪跑过来。
她好像想抱我,可是她突然停下来,拍拍我又把手收回去。眼泪从她脸上直滴下来。
我看看怀德。「我的样子很严重吗?」我有点怀疑地问。
「是啊。」他的回答反而让我安心,因为要是真的那么严重,他应该会小心安慰我。
「真的没有什么。」我拍拍香娜安慰她。
「发生什么事了?」她边擦眼泪边问。
「我的煞车坏了。」以后再解释详情吧。
「你撞到什么?电线杆?」
「别的车撞到我前座。」
「你的车呢?修得好吗?」
「修不好,」怀德说。「全毁了。」
香娜又一脸惊恐。
我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说:「妈要我们今天过去晚餐,我必须先清理乾净。」
她点点头。「当然喽,你满身是血的样子绝对会把她吓死。希望你有强力遮瑕膏,你的眼睛变成熊猫眼了。」
「安全气囊打的。」我解释。
我公寓的钥匙就在她钥匙链上,和她自己的钥匙混在一起,她找出来开门,后退让我先进去解除保全系统。她跟在怀德和我后面进屋。「妈也要我过去,我想等我过来再回办公室也差不多又该走了,所以就乾脆下班了。要我帮什么忙吗?我都有空。」
「不了,我想一切都在控制中。」
「你的保险公司在理赔敲定之前会先帮你租车吗?」
「会,感谢老天。我的理赔员说她明天会帮我安排租车。」
香娜是律师所以想着下一步。「你有没有联络技师做事后检验?你还需要公证书——」
「不,」怀德说。「不是机件问题。」
「百丽说她的煞车失灵。」
「没错,但煞车不是自己失灵的,有人破坏了煞车线。」
她眨眨眼,整张脸登时变白。她看着我,「又有人想杀你!」她爆出这句话。
我叹口气。「我知道。怀德说,都是因为我是啦啦队员。」我抛给他一个「我在报仇」的眼神,迳自上楼去洗澡,微笑着听香娜帮我教训他。不过一走到楼上我的微笑就消失了,两次有人想杀我,我受够了。这整个状况让我越来越紧张。马警官跟傅警官最好找出皮笃恩有大段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要是能从我车上采到几枚指纹更好。
我脱掉浸了血变硬的衣服扔在地上,反正都不能穿了。我很惊讶鼻血竟然会弄得到处都是。我走进浴室站在全身镜前仔细观察,颧骨和鼻子一定会整个瘀青,两边膝盖、肩膀、右臂内侧和右边髋骨也无法幸免。我全身肌肉都在痛,即使是脚。往下一看,右脚上好大一片瘀血。
我站在那里观察伤势的时候,怀德进浴室来。他一言不发地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轻轻把我拥在怀里摇动着。难得一次他的拥抱没有任何性爱企图,不过要是这一大片瘀血会让他亢奋,那绝对是变态透顶。「你需要冰袋,」他说。「而且要好几个。」
「我需要甜甜圈,」我回答。「大概两打吧,我想煮点东西。」
「什么?」
「甜甜圈,我得去一趟甜甜圈店买它两打。」
「饼乾不行吗?」
我离开他怀中打开莲蓬头。「今天大家都对我很好;我想做个面包布丁让你明天带去请他们吃。我有一个用甜甜圈做底的食谱。」
他定定站着,味蕾开始想像那种美味。「也许我们该买四打,你可以做两个布丁,留一个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