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玲潇银牙紧咬,下巴隐隐抽动,小手拉紧马缰,「你还说!」啊!他是不是快昏了?可是……可恶!
纤细的肩颓然一垮,小手扔下缰绳。
大勇紧张地看了虎子一眼,却见他摇头,再转眼时,只见她僵硬地翻身下马,四周的众人全屏息以待,眼睛眨也不眨。
风竹沄惨白的俊脸漾出微笑,静静的看着杀气腾腾的左玲潇向他逼近。
「你还笑得出来!」她朝他毫无血色的俊脸一吼,拨开碍事的仆人,胳臂一伸,探到他身后,一个使力,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小玲!万万使不得啊!」风承统疾步向前,几个忠心卫主的仆人也疾步围住她。好个神力惊人的姑娘!
「什么使不得!他都快昏了。让开!」左玲潇没好气地瞪他们一眼,莲足一抬,踢开挡路的人,往床边走去;身后跟了一串面面相觑的人,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万般摸不着头绪。
风竹沄蜡白的面容浮现红晕,「左姑娘……这样不好……」他一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个小姑娘抱着,实在……羞人啊!
低醇的男声入耳,左玲潇心荡神摇,脚软颠了一下,嘴上益发不客气,「有什么不好?你给我闭嘴!」人都快病死了,还啰哩巴唆的,想急死她不成!
他的左臂抵在她柔软的胸脯上,鼻间充斥她馨香的气息,炙热的体温透过衣裳传到他身上,在在刺激他的男性本能,令他呼吸急促,「可是──」
「闭嘴!」她气自己一见着他就心软,打算等他好了再跟他算算这笔不公平的帐,起码要他也得相思病才行!
到了床边,左玲潇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床上,扶他躺下,调好枕头的位置,再拉过锦被将他紧紧裹住。
「你好好养病,这笔帐,我会再跟你算的。」狠话不可废。
「什么帐?」风竹沄这才意识到她怒气冲冲的模样的确像是讨债的,再见她的喜悦染上了一丝落寞。
「相思帐!」小手拉扯他冰冷的脸皮,她皮笑肉不笑地宣布,「我生病了,而且都是你害的!」
风竹沄听得糊里糊涂,要算相思帐,也该由他来算吧!而且看她精力旺盛的样子,哪里有病了?他努力忽略脸上传来的细腻触感,张口想问清楚──
「好了,你先养好身子再说。」左玲潇纤指往他身上一点,他便带着满腹疑问陷入昏睡。
「啊!少爷!」
「沄儿!」后头提心吊胆的一干人等见风竹沄毫无预警地昏过去,七手八脚地挤到床边。
马静书先安抚大惊失色的众人,「不用担心,风公子只是昏睡过去,几个时辰后自会醒来。」再对风老爷子耳语几句。
风承统惊诧地瞪大了老眼,而后会意地颔首,笑得欣慰。
「妳打算怎么做?」马静书晃到兀自生闷气的左玲潇身边,了然她此刻的复杂心绪。
虎子和大勇总算了解马静书说的──「风公子会制住小姐」的意思。
不过是声量极小的两句话,就浇熄小姐滔天狂烧的怒焰。真是太神奇了!心下对风公子的万分佩服油然而生。
「还能怎样?他人病着,我总不能以强欺弱,一切等他好了再说。」左玲潇相信自己一定是基于正义原则才不对他出手,绝对不是因为心里疼得难受才下不了手。
马静书窃笑在心,「我们回寨,等他好了再来?」不信逼不出妳的真心话!
「不!」左玲潇直觉反应,「我们在城里找个地方住,我不放心让他一个人。」
一个人?人家家仆如云,几十个人照料他一个,哪里是一个人了?
风承统笑吟吟地建议,「不如就住这儿吧,我刚刚让人去整理你们的房间了。」要是静书所言不虚,他已经可以开始筹划亲事了!呵呵!
「多谢风爷爷。」左玲潇一扫火气,又是俏生生的天真姑娘,跟方才土匪似的凶婆娘判若两人。
「小玲,妳生沄儿什么气?」风承统明知故问,希望她能早日明白自己的心意。
左玲潇大眼圆睁,瞪昏迷中的风竹沄一眼,「我因为他得了相思病,他却没有,我不甘心嘛!」
「咦?不会吧?沄儿挺想妳的喔!可以说是茶不思、饭不想,弄得身子虚,又染上风寒,已经躺了三天了耶!」大夫说他是心病导致虚火上肝,加上风寒,才病得一发不可收拾。
儿子镇日心事重重兼咳声叹气,致使胃口大减,原就清瘦的身子跟着渐渐消瘦,看得他心急如焚,却又拿不出办法,现在罪魁祸首来了,他总算可以宽心。
左玲潇心头甜滋滋的,拉开大大的笑容,晶晶亮亮的大眼看向风竹沄,「真的?」
风承统眉开眼笑,「当然,我看他也得了相思病。」
马静书顺着话尾补上一句,「你们算是同病,相怜也是应该,妳多陪陪他吧!」
左玲潇狐疑地问道:「妳不是说要是他也有相思病,我们就可以抵销?怎么现在两个人都病了?而且看他病得严重,我还多了心疼的症状,哪里像是病好了?」
在场连同虎子和大勇,将近十来个人闻言全目瞪口呆。她也太迟钝了吧?!
马静书面不改色,「这当然是因为他身子病了,没法子治妳的相思病。妳如果想早点好起来,就要先让他恢复健康,然后以他的相思病治妳的相思病。」
这算哪门子歪理?十来个人再次目瞪口呆,这回还加上心智错乱。
偏偏左玲潇就是信了,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相思病好累,我得赶快好起来才行。」然后痛痛快快地大玩一场。
小脚移至床前,对昏睡的风竹沄说明,「相思帐可以不用算了,不过,你要赶快好起来,才能医治我的相思病。」
十来个人已经呆到不知该作何反应。说的人可笑,相信的人更可笑,可他们就是笑不出来。
风承统晃晃昏眩的脑袋,「妳们先到房里歇会儿吧,等沄儿醒了,我再让人通知妳们。」他则趁机去写封信,跟左寨主商量亲事。呵呵,终于给他等到这一天了!
左玲潇捏捏风竹沄惨白的脸颊,「我先走了,等会儿见。」咦?好像捏上瘾了,干脆另一只手也凑上他的脸。
两只恶作剧小手又揉又捏,一张俊脸变得歪七扭八,她却开怀大笑。
可怜的少爷!您真要娶左姑娘吗?
忠心耿耿的家仆们深知这左姑娘是少爷的意中人,看她如此「欺凌」少爷,即便心里不快,也不敢发作,说不准少爷还很开心咧!
一想到这调皮古怪、发起飙来吓死人的小姑娘要成为他们的当家主母,众人不禁捏把冷汗。
「哈哈哈,真好玩,静书,妳也来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一票怒气无处发的忠仆狠狠盯住马静书。
马静书脸微红,她可不像她这般百无禁忌,一群人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她哪敢下手──不!应该说,她可是未出嫁的闺女,怎可任意触碰男人!「不了,我们先回房把妳那柄宝剑卸下再说。」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她腰间的长剑。吓!登时倒退一步。她来真的啊?!
左玲潇意犹未尽,又玩了会儿才回身,若无其事地拍拍爱剑,大眼闪闪发光,不怀好意,「可惜了,没你出场的机会。」
哇咧!她本想用这剑砍少爷吗?!一伙人白了脸,惊惧不定。
马静书一眼看破她又在整人,拉了她绕过众人往门外走,「妳别吓他们了,我们走吧。寨主说了,不许妳胡来。桐普城的事,寨主气还没消,妳可别旁生枝节。」虽然理由挺充份,寨主还是气她乱跑又胡来,便罚她抄《论语》一遍,她抄抄停停的,到现在还没抄完。
「好嘛,我赶快把《论语》抄完给爹不就行了?」气死人,爹明明知道她是行侠仗义,还罚她抄书,而且是抄《论语》!很多耶!
她就知道大勇哥和虎子哥嘴巴不牢靠!倏地,朝大勇和虎子各发出愤怒的一拳,「泄密!」
即便他们皮厚肉粗,左玲潇劲道不小的「制裁」还是让他们吃痛,两人闷哼一声,认命地说:「对不住。」
虎子和大勇早知道只要谈到这话题,左玲潇一定会给他们一拳,因为这半个多月来,他们已经领了十几拳。
偏偏他们自知理亏,更知道闪躲只会「享受」更多,只得乖乖挨揍。
唉!看来,在她抄完《论语》之前,他们是得常常接受袭击了。
一向平和度日的风府众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瞧这左姑娘个头娇小,竟敢对身形几乎有她两倍大的巨汉动手?!而挨揍的两人却是面有愧色?天下公理是反了吗?
可怜的少爷!您真要娶左姑娘吗?
第八章
左玲潇再度住进风家西厢已经三天。
这日,她近午时才起身,简单梳洗过后,准备找马静书一起去逛逛城里最大的市集。她听人说这是一个月一次的集会,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旅队会在此汇集,贩卖各式各样的南北物件,还有表演可看,错过这回就得等下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