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举动都是往昔未曾有过的,是风家的谁给她的影响呢?风公子?风老爷子?还是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她不知道。
因为那时的左玲潇沉浸在自个儿的世界里,根本听不见旁人的问话,几回试着跟她攀谈,都得不到回应,事后问她,只见她茫茫然,好像不知有这回事。几次下来都是这种情况,她只好放弃。
难道是她看错了?她对风公子只是兄妹般的情感,而非男女之情?
左玲潇苦着脸拉过马尾啃咬,「静书,我好像生病了。」
马静书挑眉,「哦?我看妳满山乱跑,挺健康的呀。」
「不是啦!不知发什么神经,我老想到他。听别人说话时,想起他好听的嗓音;被风吹着时,想起他的脸;连闲闲没事的时候,他的脸都会出现在我脑海。害我老分心、没法子玩得尽兴。」唉,说着说着,又想起他谈笑风生的样子,这就是思念吗?那她可不可以不要?好累喔!
拿出他给她的白玉在手心摩擦,假装他在身边,却还是止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想念。
她再叹口气,忧心忡忡,眉心紧锁,「有时候还会心闷、心酸,胃口也不好,静书,我是不是病了?」
听了这番话,马静书放心之余,更觉得她真是个感情白痴。眼儿一转,面色凝重地说:「妳的确是病了,得了一种叫相思的病。」心里却是快笑翻了!
左玲潇抓住她的胳臂猛摇,惊惶失措,「啊?相思病!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她吞回差点窜口而出的笑声,「让风公子也有相思病。」然后两个人就拜堂成亲,一辈子绑在一起,连相思的机会也没,不就解决了!
「真的?」左玲潇傻气地问。
「当然!这样才公平啊!只要你们都这样,就可两相抵销,然后就没事啦!」马静书随口胡诌,说得她晕头转向,压根没想到这是个彻彻底底的歪理。
左玲潇偏头想了片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呃……好像是喔,那我现在还病着,一定是他没有病喽?!不公平!」她胸口闷闷的,又发病了?
小脸一皱,激动地握起小拳头,「那我要爹让我下山去找他,非要他也生病不可!」就她一个人受苦,太没道理了!
马静书点头如捣蒜,拖着她大步往大厅走去,比当事人还急,「嗯嗯!这样最好啦!走!现在就去!」
太好了!等了半个多月,好戏终于要上场了!
左玲潇给她拉得脚步颠踬,险些摔跤,「静书,等等、等等!干啥急成这样?」她还要去验收昨天布下的捕虫网,看看有没有新货给大勇哥下饭呢!
「不行!有病不快医,妳想翘辫子啊!」马静书回头狠狠瞪她一眼,不下点重药她是不会积极行动的,再等下去,她什么时候可以看戏──不!是看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后天寨子要出队抢个贪官,现在不说,就得等他们回来后才能说,那又是好几天后的事,我怕妳的病拖不到那时──」马静书故意隐住话尾,彷佛不忍再说下去。
左玲潇心一惊,再也不敢反对,反过来拉着她火速前进,直闯大厅。
大厅里正在进行着后天行动的会议,左卫明和几个重要干部围坐一张大桌,反复讨论各项计画的利弊和人手的分配,静穆而慎重的气氛却被一声响亮的呼喊给破坏。
「爹!不好啦!」
大呼小叫,朝这儿狂奔而来的人不正是他的宝贝女儿?
左卫明等人有默契地停下讨论,静候那脱缰似的人儿到来。
「我就要死啦!爹!爹!救命啊!」左玲潇气喘吁吁地在一票满脸狐疑的人面前煞住脚步,劈头就是一句吓死人的话。
「丫头!不可胡说!有什么事慢慢道来。」左卫明浓眉皱得死紧。什么死不死的,真不吉利!
她委屈地睇着爹亲,「什么乱说?我真的快死了,不信你问静书!」
「静书?」左卫明看向一脸想笑的马静书。
「小玲想下山去找风公子治相思病。」言简意赅,丝毫不提她骗左玲潇的事。
在席的众人亦是一点就明,了然之余还是讶异。这丫头有心上人了?可她怎么一点儿喜气也没,倒像是死了丈夫?
「对!我的病可严重了。爹,我要下山找他算帐!」左玲潇咬牙切齿,活似风竹沄是个负心汉,而她是受尽欺辱的小媳妇儿。
「这……」左卫明看情势不对劲,瞄向马静书询问她的意见,只见她挤眉弄眼的要他答应。
「好吧,明天让虎子和大勇跟妳去。」瞧她心急如焚,他不答应也不行。
「好!看我不让他好看才怪!」左玲潇双手扠腰,豪气干云地大吼一声,娇小的身子以狂风卷残云的气势闪电离去,如来时一般突然,留下一票从头到尾都在状况外的英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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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云城外,巨大的马蹄以风雨雷霆之势疯狂践踏大地,马上的人儿不断催促马儿加快速度,马儿鼻孔猛喷气,步伐更快更急。
「小姐,等等啊!骑慢点!」虎子三人追在后头,也加快速度,却追不上几近疯狂的左玲潇。
今早出寨时还好好的,怎地一过山脚就发起疯来了?
「不要紧,没事的。」马静书安抚他们,「小玲骑术好得很。」
虎子盯着前方,不安地说:「这我知道,我担心的是风公子。小姐此刻气得不轻,连宝剑都带了,就这么直闯风府,太危险了。」
「没关系,寨主交代了,要是情况不对,我们可以出手。」寨主也说了会保护他们不受小姐报复。大勇现在毫无顾忌,准备在紧要关头救风公子一命。
四匹狂奔的马儿进入城门,隆隆的马蹄声吓坏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惊叫声此起彼落,慌张的人们逃离大道躲避一旁,免得成为蹄下亡魂。
风府大门近在眼前,左玲潇加快速度,远远地就大吼出声,「开门!」
而守门家丁看对方来意不善,连忙进屋禀报风老爷子,误了开门的时机──
「砰!」左玲潇拉紧缰绳,马儿前脚离开地面,一个冲撞,大门应声而破,倾圮的门板倒落地面,巨响夹带漫天风尘,花了众人的眼。
家丁还怔愣着,三匹马又急掠而入。真是没礼貌的家伙。他不禁摇头,这门可要四十两银子哪!随即抓起棍棒进入庭院,准备保家卫主。
「小姐!等等!」
「不要冲动啊!」
大勇和虎子连连叫唤,然而左玲潇理都不理他们,径自策马直奔东厢,扯起嗓门,「风竹沄!风竹沄!你给我出来!出来!」
十几个仆人闻声而来,看清马上凶狠的人儿,「左姑娘?!」
风承统接获下人通报,匆忙从前厅赶过来,也被她的疯狂吓了一跳,「小玲?」
「风竹沄!出来!风竹沄!」左玲潇血红的双眼里容不下其他人,盯着风竹沄紧闭的房门,连声大吼。
大勇和虎子跟在她身后,以单手持缰,另一手探入怀中紧握暗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准备她一动作就出手救人。
风承统小心地上前一步,「小玲!沄儿他──」
「嘎──」一声门开了。此时,风竹沄一脸疲惫,倚在门边。
手脚伶俐的仆人连忙上前搀扶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少爷,怎么下床了?您病得不轻啊!」
左玲潇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苍白憔悴,满脸病容,眼中闪过心疼,正要发话──
「小玲,沄儿病了几日,妳有话慢慢说。」风承统担心她伤了儿子,趁她失神之际,连忙上前安抚她狂暴的情绪。
风竹沄气色差得惊人,要不是给人搀着,早倒在地上了。
他仅着单衣,未束的长发黑瀑一般披在身上,双眸带着血丝,眼下的阴影浓重,靠在仆人身上,低喘不已,「左姑娘。」低哑破碎的嗓音从干裂的唇间流出,细微的音量几不可闻。
几日来,黑色的漩涡将他卷入深不可测的迷离世界,涣散的神智在无边的泥泞沼泽中载浮载沉,沉重的身子已不为他所有,生命力一点一滴地流失,他却无心挽回。
蓦地,一道清脆的女音穿过黑暗,将他拉回光明的世界,尽管那声音气急败坏,彷佛欲置他于死地,他还是用尽残余的力气挣脱黑暗和晕眩,亟欲一见声音的主人。
如今,人是见到了,只是,她高踞马背,由上往下睥睨着他,盛满怒气和不甘的大眼恨恨地瞪着他,甜美可爱的脸蛋不再对他笑,浑身上下都是盛焰棘刺,宛若复仇女神。
「风竹沄!你可恶!」她压下满腔心疼,准备他一答话,便以马蹄伺候。
「怎么了?」风竹沄温和的语调不变,清明却无力的眸子直直瞅着她,彷佛这是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