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夏侯虎咧起嘴角,带着洞悉人性的笑,说道:“试试看便知道。”
只见他抱起两大布袋,来到同德堂的大门额匾下方,他将两大布袋一字排开,所有的金饰银两、稀珍古宝,全都亮在众人面前,就连排在后头的,也全都蜂拥而上,将整个同德堂的大门挤得是水泄不通。
“各位乡亲,在下夏侯虎,今有一事相求,因家母身染重病,需陆姑娘前往黄山亲临诊断,但不巧碰上同德堂义诊期间,为了不想影响到众乡亲的病情,在下希望各位能否到别的铺子请大夫看病就诊,所有的费用我夏侯虎一人负责,若有意愿者,请通通走到同德堂左边的这头石狮子前头,若仍旧需要陆姑娘看诊者,就到右边的石狮子前,不过,这布包里的银两,可就没你的分了。”宏亮的声音咬字清晰,挺健的身躯往同德堂门口一站,宛如一尊门神,令人对他是肃然起敬。
顿时下头的民众全都议论纷纷,窃窃私语,探兰这时也走出来一看,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兴致匆匆地往左边的石狮于靠去,一谈起金银珠宝,大伙什么毛病也都变成没病,而且还眉飞色舞地笑着,等着发一笔意外之财。
一刻钟后,优劣立现。左边的石狮子前大排长龙,右边的石狮子门可罗雀,一个人影也没。世上钱财来物,那可是长贫久富家的道理!能有横财发发,哪有人会不爱,即使病重,钱眼开此一法则,古今皆通。
“好,一人拿一锭银于,没拿银子的拿些小金饰,人人有份,拿完了就赶紧去找大夫看病去。”夏侯虎叫来其他四名随侍,让看诊民众依序领银两,不到一柱香时间,这银两空空,人也空空。
整个同德堂外头,除了来迎接探兰前去的人马和大红轿外,再也没有其他不相干的人。
这钱财虽是身外之物,但还是人见人爱,夏侯虎掌握了人类贪爱钱财的习性,让他不用多废唇舌便能将这件棘手的事瞬间处理掉,还真是充分利用人性弱点,这点倒让探兰对他不免刮目相看。
“现在问题全解决了,陆姑娘请上轿吧!”
一旁的竹波、叶影马上凑到探兰跟前,两人当然是忧心忡忡,紧张得不得了。
“小姐,你千万不能答应他,老爷对你这种义诊的行为已经很不谅解了,你千万别再出远门,黄山之路迢迢艰辛,你没那必要去受这颠簸之苦。”叶影心疼主子,莫不说破了嘴,就是想挽回探兰的心。
“是啊,老爷和其他三位小姐作起生意是秤斤论两,像你这样热心过了头,肯定又要被老爷好生念上一顿。”竹波更是反对,不希望她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醉翁之意不在酒,会开办义诊不过是想放点小饵,壮大自个儿家中的名声,将来在买卖药材上头,也好能图个杀价空间,陆家作生意当然不拣蚀本的做,只不过丫环们经验尚浅,再说,这种事根本就毋需替她们提起。
另一方面,这夏侯虎看来英姿焕发、雄心万丈,是个不可多得的出将入相之材,能让朝廷这般重视,赐地封将,自是有他一定的能耐与才干,就连他带来的侍从,也是个个英气逼人、威风凛凛,要是能与太平城搭上关系,将来云贵、两广一带的药材买卖都能让夏侯军来护卫的话,不但省了运费,还能以夏侯军的名声来打通西南一带的生意商圈,这广大的商机,一定能替陆家带来更多无穷的财富。
所以这回出诊,不但能博得名望,还能赚得银两,何乐而不为呢?
“看在夏侯将军事母至孝的分上,探兰实在想不出有拒绝的理由,这一路跋山涉水、舟车劳顿,探兰若是还存心刁难的话,恐怕连老天也容不得,天下百姓又怎么看待这件事了……”探兰挑宇拣句,将这回出诊全归功于夏侯虎的一片孝心上头,对于自己要争取到更大利益这回事,倒是避重就轻,一个字也没提及。
“陆姑娘探明大义,夏侯虎铭感五内,将来陆姑娘有任何困难,夏侯虎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夏侯虎直率坦诚,更让探兰芳心激荡,一对秋眸在他身上流转不已。
“赴汤蹈火倒是不必了,倒是将来探兰有什么需求,只盼夏侯将军别推诿辞谢,那就行了。”探兰保持着一贯精明的笑,她心中的金算盘正嗟嗟的响,这笔生意,明着看来没有什么,可她清楚得很,将来的无穷商机,可是挺叫人咋舌的。
“这有什么问题,事不宜迟,请陆姑娘上轿吧!”夏侯虎爽快答应,只要不叫他杀人放火,什么事都好办。
“等等!”夏侯虎才一转身,探兰便轻喊出声,他急着将身子一转,看她伫立在原地,生怕临时产生变数。
“陆姑娘还有什么要求吗?”他浓眉紧拧,乌黑的头发在空中飞扬,表情又再度陷入僵化。
“初次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没任何保障,如何能让家人安心呢?”这样的顾忌无可厚非,探兰一提出口,夏侯虎便点头允诺。
“说,要怎样的保障?”若是合情合理,他并不排斥。
“龙蟠玉!”她指向夏侯虎腰间所系挂的一块翠玉。“夏侯将军若是愿意让探兰将这块玉交由丫环,带回家中让家人看管着,探兰立即踏上轿子,待探兰安全归回,再由亲信快马送回,这样要求并不过分吧!”
夏侯虎心口一怔,对于探兰鉴赏的能力佩服不已,在这样十步之遥的距离,还能一眼看穿他腰间所系配的玉件,怪不得人人都说苏州陆家四千金个个精明干练,这还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这龙蟠玉是皇上当年御赐,做为皖南统帅的一种象征,万一他未尽护卫之责,而让陆探兰受到任何伤害,到时她家人拿着龙蟠玉兴师问罪,他定当难辞其咎。
为了母亲,他别无选择。“这并不过份,拿去吧!”他毫不考虑,便自腰间将玉佩取下,亲手交至探兰手中。
探兰拿过之后交给竹波。“拿回去给我爹或是大姐,有了这块玉佩,相信他们就会明白我这趟远行的真正用意了。”
“小姐……”
“别再说了,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她简单交代完毕,转身看向夏侯虎。“带个贴身丫环不为过吧!”叶影脾气好,思虑周密,带在身边也好办事。
早已被这些拉拉杂杂的事弄得快按捺不住的夏侯虎,岂有说不的道理,他只想赶紧上路,不想再被这种小事烦心。
“上轿吧!”他怕这女人又拖拖拉拉,转身跃上马匹.率先带头离去。
在竹波的目送下,一行人越行越远,终于隐没在市集的街头……
苏州 余园
此为陆家在苏州所居住之地,因期盼年终盘库之际,皆能年年有余,故取“余园”,以象征财富能生生不息,年年结余。
整个余园面积占二十公顷左右,整个园区以真水假山,桃红柳绿为主。在园区中央,有着将底座挖空的七星桥与廊桥,池水从底下流过,将围内的水榭及亭楼相衔接合,使得整个余园不论春夏秋冬,在园内的各个角落,都能听到潺潺流水之声,与鸟叫虫嘶鸣放,宛如置身在幽静的江南古院之中。
位于园区正南方的主厅,构筑更是考究精细,所有的雕梁画栋、门窗挂灯,皆是珍贵的楠木所制,雕饰极为精致细腻、玲珑剔透,厅堂中间有银杏木精雕而成的月宫门洞屏风,将主厅隔成南北两厅,北厅华丽精美,南厅则朴素大方,可说是江南最杰出的建筑之最。
其他大大小小偏厅二十余间,可看得出陆家在江南的气派与地位,绝非一般寻常之家可以相比拟。
而在北厅的墙上,挂着几幅扬州八怪的字画,字画下头,一名盘着芙蓉髻,生着一对狭长丹凤眼女子,正将目光来往于账册与算盘之间,每个数字和用朱砂圈选起来的记号,她个个不放过,修长手指在珠串之间拨打着,一点也不含糊马虎。
她是余园的大当家陆元梅,拥有封建制度社会下所赋予的完美女性特质,却又能在波谲云诡的商场上,以着过人的胆识及精明的算计,而占有一席之地,让人趋之若骛却又惟恐被她的经商头脑给啃到骨头都不剩。
当陆不凡将家中事业交由她掌理后,她便经常接触各行各业,练就她目光四射、手腕灵活的本事,跟她有过生意交流的人都批评她,“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她跟探兰同样是头脑敏锐之人,只是她多了分冷漠,对自个没好处的事,她一概不搭不理。
“哑叔!”元梅轻唤一声,一旁立侍左侧之老者,微微倾首聆听。“听说宜兴的广兴堂、常熟的济保行和无锡的南荣行,这三家米行最近打着咱们余园名号卖米,有人盛传,他们的白米是以次充好、以糙充白,是不是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