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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上有天堂 下有苏枕

  自古以来,太湖流域便是全国鱼米最丰硕,物产最丰饶之地区。

  而位于太湖南北两处的苏州与杭州,更是能与京城媲美,为江南一带首屈一指的人间境地。

  此区域商业活动频繁,陆运水运阡陌纵横,往来商旅交易频繁,各行各业、南北百货在此是应有尽有,而这些民生物资、消费大宗,在清乾隆年间,分别掌握在苏州陆家,与杭州杜家上头。

  苏州陆家包办江南第一大米仓,举凡长江流域沿岸所耕种之稻米,全以陆家为最大批发商,不管是新米或是陈米,要运往全国各省之前,都要经过陆家统筹配发,就连宫里皇帝食用的主米,也是在陆家精选严筛下,才派车队送往京城。

  除了米麦杂粮外,陆家还掌握大多数的药材、酒酿、茶叶买卖及江南与内陆几省精华区的祖传点心特产,可说是只要与吃的喝的扯上关系,都一定被陆家一手控制在手上。

  陆老爷子陆不凡,在苏州具有非常庞大的影响力,年少时靠着精湛的赌技赢了不少钱财,进而与黑白两道交情甚笃,而他为人豪爽够义气,好结交江湖英雄,又慷慨大方,有人落难来找他,定立刻替人解燃眉之急,因此五湖四海、三教九流全都与他有着轻重不等的交情。

  而他所生的四个女儿,外表美若天仙,内心聪颖慧黠,是江南一带名流望族急欲交往的对象。

  大千金陆元梅聪明冷静,思维续密,太湖一带所有民生物资、五谷杂粮都必须经她的手来办理,处理细琐小事,从来不马虎随便,可说是经商的第一好手。

  二千金陆探兰热心公益、精力过人,精通医学药理,兼而从事全国最大的药材生意。

  三千金陆迎菊为人海派,豪气干云,颇有乃父之风,她负责江南一带酿酒技术及茶叶买卖,不过她最大的本事便是杯中之物,喝起酒来连男人都自叹弗如。

  四千金陆惜竹纯真好动、机灵古怪,她囊括江南沿海及华中一带的点心甜品,她经常自选各地新鲜食材,发展新口味的糕饼包子,往往造成万人空巷的抢购场面。

  而位于杭州的杜家,是惟一能与陆家分庭抗礼者,不过幸好彼此间在通路产销的商品上较为不同,自然也就能相安无事、和平共存。

  杜家最高的精神领袖,乃是本名为楚娇娇的杜夫人,十年前在夫婿过世后,一肩扛起生活重担,从原本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训练成一名八面玲珑、四平八稳的商业女巨子,她擅用人际关系,应对进退都让与她合作之人感到倍受尊崇,而她也会适时放出些甜头,来借机拢络人心。

  直到近来年事渐高,才将家业重担,移交到她所生的三位公子上头。

  大公于杜乘风八面玲珑,擅用权谋,他是负责江南、华中及丝路一带七省的布庄生意,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所需的绫罗绸缎及粗布宽袍,都由他一手来包办进出货物,要说他是个中翘楚,自是不甚为过。

  二公予杜烈火个性如名,做事干脆豪爽,说一不二,因此杜夫人将最需要抛头露面的运输工作,便全程授权给他来做,不管是陆上的车队、马队,需要的人力、马匹或是车辆的运驮、还是河面、江上的漕运船只调度,都必须经过他的口头指派,方能进行运输载货,整个中国他可说是全部跑遍,诚实的运费与值得信赖的口碑,也获得不少外邦异族的青睐。

  三公于杜静海刚毅木讷,做生意全凭自我主观意识,买家他看顺眼他卖,买家他看不顾眼,掷上千金他也不屑一顾,而他从事的正好是历朝各代精美的骨董器皿,有些范围还大到宇画、陶瓷、玉器、古玩、珠宝等等,只要是来头不小的奇珍异宝,都逃不过他专业细密的那双慧眼。

  这两家富豪大户,掌控当时大中华三分之二的经济命脉,连皇上也要对他们礼遇三分,曾经有人想动脑筋瓜分他们的市场,到最后所有的努力还是换来一堆泡影。

  这四女三男个个精打细算、料事如神,做生意是一等一地利落明快,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财富累积得越来越多,而自己却只能望眼欲穿、摇头兴叹。

  原本相安无事的两家,最近都在蠢蠢欲动,两造人士皆想预约到对方领域,看着对手日进斗金、腰缠万贯,巴不得也将对方的产业一口吞下,许多卫道人士听闻,都兴趣浓厚地期待这两家能来个两虎相争,好为整个太湖的居民,带来许多精彩可期的乡野趣谈。

  只是这样旗鼓相当,难分轩轾的两家,真能将对方的产业吃下来吗?没人敢信口武断,堂口上、市集中、街坊内,百姓们皆在议论纷纷,有些还设起赌局当场下注,一时之间,倒也成为当时人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有趣话题。

  到底是苏州陆家的四位女儿神机妙算,还是杭州杜家王位公子智勇双全,大伙全在屏息以待,往后的发展,可有得大伙们慢慢地往下瞧的呢!

  第一章

  黄山玉屏峰上,奇岩怪石,云水苍茫。

  云雾缥缈间,一名俊挺伟岸,目光炯然的男子,独自站立其中。

  在他身边古松林立、三面临壑,地形之险恶,只留一小线濒临悬崖之栈道,非胆大心细之人,不敢登而望之。

  夏侯虎一袭蓝衫黑靴,腰间系着一条白玉腰带,劲风吹拂,将他的衣袂吹得瑟瑟作响。

  他伫立山头,望向叠幛蓊郁的千岩怪松,头却是忧郁烦闷的,浓眉紧紧锁拧,他很烦,是烦透了。

  唉!一记长叹,叹出他的千头万绪,叹出他的力不从心。

  唉……唉!两记长叹,再叹出他的茫然若失,叹出他的事效不力。

  他本是朝廷派在皖南一带,用来镇压当地马贼的一支骁勇义勇军的将领,几年下来,夏侯军的剿悍勇猛,的确将猖撅的马贼给吓得收敛不少,同时也保障许多商旅及过路人马的安全。

  而朝廷为了嘉勉他们,特在黄山山脚下,建了一座“太平城”,好让这批夏侯军及其眷属,能世世代代在此扎根续种,维护皖南一带人民的民富安康。

  能够维系整个太平城内的长治久安,夏侯虎确实功不可没,他训练人民要有居安思危的想法,而且人人都要上私塾念书,不许有文盲的情形在城内发生。

  男的除了要习武外,还要学着务农、制造兵器,每年春末夏初,便忙着拦沙作坝,以防洪汛泛滥。

  女的则要学会针线女红,炊事织衣,农忙时还得帮着收割打稻,春米拣掏,战事发生时,更要能照料伤残、济弱扶幼,因此太平城内几乎是人人都要有一技在身,没人能吃闲饭,而且也没人敢吃闲饭。

  这样的太平盛世,在夏侯虎的脸上,本应是笑逐颜开,但整个太平城的人都晓得城主心里有事,而且他们是一点都帮不上忙。

  原因是,夏侯老夫人生了怪病。

  至孝事亲的夏侯虎,是人尽皆知的孝子,在夏侯老爷去世后,城主就与母亲相依为命,他每件事都事必躬亲,就连喂食三餐也从不假手他人,每晚都会在母亲床榻边,等夏侯老夫人睡着,他才能安歇。

  朝廷有时会送来一些异族进贡的奇珍异果,他也会先挑拣肥硕多汁的上品给母亲,剩下的分给属下及家眷后,他才吃剩下来的,没想到将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却还是让她生了怪病,而这怪病在他遍寻名医后,还是找不出根源,这令他怎能不烦呢?

  垂头一沉,他又唉出了第三声叹息……

  这时,从后头的石阶处,传来一阵阵气喘如牛的声音,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喘着大气拖着步,还不忘喋喋不休,吵个不停。

  “等会我来说,这事儿一定要由我来说,才能说个详细……”凤姑一只白胖胖的手,直抚着胸口,边上石阶边说着。

  “不成不成,这事儿先传到我耳里,应该由我来说才对。”鸾姑瘦削的马脸直摇着,歪歪的堕马髻也跟着不住摇晃。

  凤姑喘着气,还是不忘抢话。“人是我让小狗子去苏州找的,你怎么倒先邀起功来了。”

  “可小狗子是我的人,而且他是先回来向我禀报的。”鸾姑两眼发直,嘴型硬邦邦地下垮着。

  “你真是越说越离了谱,那是你刚好在门口撞见,才抓着他问的。”

  “我是她主子,他不跟我报备,难不成还跟你?”

  “可是是我花银子请他去找的,你最好搞清楚。”

  “笑话了,花银子了不起,要几百两、几千两,老娘有的是钱……”

  “谁希罕你的臭钱,要银子我也有……”

  “你们又在吵了?”

  高大如松的身影,在她们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矗立在两人眼前,剃扈跋扬的深刻五官,让两名中年妇女全噤了声,不再争吵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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