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乘风走遍大江南北,多少也听过岳杨的名气,但他今天前来,并非为了岳杨,而是惜竹。
“在下杜乘风,来自杭州,与陆家有着世谊之交,今闻竹妹妹身体不适,故前来探视。”他不顾岳杨的感受,一个箭步便挡在他的面前,还伸出手背,贴贴惜竹的脸颊。“好多了吗?”
“嗯,杜大哥,我好多了,你每次来都找大姐,都不找我聊聊,你好偏心喔!”面对杜乘风,惜竹真把小女孩那种撒娇的样子,展现得淋漓尽致。
“杜大哥生意忙,全国的布庄都得经由杜大哥之手,不过我向你保证,以后一有空,我一定会来看你。”他无视岳杨在后头吹胡子瞪眼,还一直拨拨惜竹的头发,摸摸她的小脸,而惜竹也偷看到岳杨两眼瞪得眼钟旭一样,心里不禁飞上一阵快意。
“真的吗?那太好了!对了,是谁告诉你我身体不适的,是大姐吗?”甜美的笑一直挂在脸上,在她的心里,杜乘风就像个亲切体贴的大哥哥,她的刁蛮之气,在他面前完全展现不出来。
“不是你大姐,而是……”他点着她的鼻头,笑笑说道:“李商隐有过这么一首词,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对了!真聪明。”他捏捏她粉嫩的小脸颊,开怀的畅笑让后头的人终于忍无可忍,直直地走上前来。
“她现在需要休息,请杜公子别再干扰。”岳杨浑身散发着醋意,浓到屋里的每个角落都可闻得到。
“人家杜大哥老远从杭州来看我,你怎能说人家干扰我呢?只要我觉得不受干扰就成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拿杜乘风来气气岳杨,惜竹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说穿了,不过是一般的兄妹情谊,但岳杨怎么看这画面就是怎么不舒服,而这姓杜的也真是的,探病就探病,还摸摸头发、摸摸小脸,那只禄山之爪,真想把它给剁掉。
“不知这位岳公子与竹妹妹是……”
“他是大姐的客人,前来洽谈公事的,跟我没太大的关系。”
“姑且不论有没有关系,现在她身体不适是事实,若是杜公子疼惜惜竹,可以等她完全康复后,再来与她闲叙。”岳杨正色严声,宣示惜竹的一发一肤,他都要严管到底。
这不友善的声音,透露出浓浓的警告意味,杜乘风此番前来,就是要趁着元梅前去镇江点收新米,来与惜竹商谈一件大事,哪晓得半路跑出个程咬金,硬是从中作梗,阻挠他的好事。
“那……这样的话,我仅有一事想与竹妹妹商量,不知……岳公子能否图个方便,我话一说完,马上离开。”
“好,那你现在说,我在这等着……”
看到岳杨完全不肯妥协,杜乘风心乱如麻,而惜竹更是张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杜大哥,你有话就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听到这句话,杜乘风更谨慎了。
“那无所谓,反正这事也不急在这一时,改天等竹妹妹病好了,我再来谈也不迟。”他起身向岳杨道别,便踏步走了出去。
“他真的跟你很熟吗?要不然,为何可以这样对你动手动脚。”等杜乘风一走,岳杨表现得相当吃味,与他以往冷静自若的个性,有所出入。
“很熟,熟得不得了,熟到可以煎蛋了。”
岳杨一把火细到喉咙,正想好好教训这蛮横的小丫头,忽又想到,她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元气,不宜再与她大动肝火。
“在你还没完全康复之前,我会要求丫环们,不准再让你见半个客人。”免得又跑来一些阿狗阿猫来让他生闷气。
“你敢!”
“要不试试看!”
不等她回应,他径自将身子一转,从容地走出房门。
两名丫环早已等在外头,不管惜竹怎么好说歹说,两名丫环说什么也不敢开门。
“所以这么说,他来找惜竹,是要游说她将彩馔斋这块商誉卖给他,好让他以此名称,在杭州开设另一家点心楼了?”
“没错,我从镇江回苏州的路上,就听了几户商家这么传着,他应该是看到彩镙斋生意好,所以想要趁热时,分食这块大饼。”元梅心有余悸,想不到才跑了一趟镇江点收新米,杜乘风这家伙就趁虚而入,要不是岳杨把关得好,依惜竹那点小功力,一定马上着了他的道。
“商场上尔虞我诈,真真假假让人看得是眼花撩乱,亏惜竹看到他,还唤他一声杜大哥,没想到,他竟然抓住惜竹天真善良的性格,而设陷来利用她。”岳杨感慨良多,为了利益,世人良知全被遮蒙,有几人能做到“无欲常在心似水”呢?
“他一心想要跨越到我们的商业领域,总认为我们做的生意,比他们的还要赚钱,这不嫌绳短,只怨井深的心态,就是他们杜家人的作风。”
“不过杜家在杭州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大户,光是京城里,就有好几十家布庄、古董店,规模之大,仍不容小觑。”岳杨侃侃而谈,说起杜家,三天三夜也谈不完。
“好了,咱们别谈这个了,惜竹她……”
“我已经麻烦罗师傅,从现在到明天比赛前,寸步不离待在她身边,免得又发生类似昏倒的事件。”再来一次他可受不了。
“比赛结果已在你我心中,但我这小妹就是天生好强,只希望这一回,她得失心别太重的好。”元梅担心,么妹的个性,不知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在她休息的那段时间,我已去拜访过陶宝亭陶大人,希望他能以较为客观的评语,来评论这回的比赛。”
“连这点你也考虑到,可是心细如针啊!”
“去找陶大人时,他正与秋娘游寒山寺,两人在枫桥上有说有笑,我还真怕打扰了他们的雅兴。”岳杨脸上,莫名地浮出一副羡慕的笑靥。
“哦,你也看到秋娘了。”真不晓得当时秋姨会是什么表情。
“是啊,不过她可没空理我,眼里全是陶大人的身影。”他乐见其成。
“看来,他们应该是挺契合的才是,想必陆家好事将近了。”依元梅的观察,这两人对彼此都有着高度意愿,这让她松了一口气,至少秋姨不会再把工夫下在岳杨身上。
听到“好事将近”四字,岳杨突然像是如临深渊,整个人呆滞了起来。
“岳爷……”她见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免再叫了一声。“岳爷,你没事吧?”
“喔,我没事……”
说没事是骗人的,听京里的探子来报,这回皇上南巡时,恐怕十七格格也会随侍在侧,那个女人要是知道他和惜竹之间的事,铁定不会简单善了。
以往在京里,皇上有意无意就要撮合他与十七格格,虽然没有以圣意逼迫,但总会有意无意间提起,只怕这回十七格格前来,肯定又要让他不胜其扰了。
他先行告退,望着岳杨的背影,元梅不难猜出,他心里头一定有着难以解决的事,而且……此事跟惜竹,一定息息相关。
“岳哥哥,你这炸丸子好脆好酥喔,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丸子耶……”
“端康格格,你别再吃了,这是给你皇阿玛的御膳,你吃光了我就没时间再做一份了。”岳杨心里又无奈、又紧张,瞧这小格格满嘴吃得鼓鼓的,心里头就是怎么不舒服。
“哇,你这枣泥糕也好好吃喔,还有这煎饺子……嗯,还有桂花糖藕喔,这些都好好吃……”小格格吃得满嘴都是,鼓胀的两颊,肉馅都被挤到嘴巴外头了。
“你不要再吃了,这都是为皇上准备的。”他一气之下,将小格格手上的糕点全都抢了下来。
“哇呜……你……你不让我吃……我要去跟阿玛说去……”小格格马上就泪水汪汪,一旁岳杨的父亲见状,立即斥责岳杨。
“小格格要吃就让她吃,你这样欺负她,万一传到皇上那去,这还得了?”岳弼仁当场斥责,还不忘安慰哭得淅沥哗啦的小格格。
“爹,每次她只要想吃,你就让她肆意妄为,这摆好的菜肴被她这样一抓一拿,我又得再重新排一次,这样不是增加我们的麻烦吗?”在御膳房工作已经够累了,还来个小恶魔折腾人。
“拿了再摆不就行了,况且小格格也吃得不多啊!”
“吃得不多?”他认为父亲是不是在睁眼说瞎话。“一个七岁的小女娃,就吃得这样圆滚滚,你瞧瞧她这手臂,都比咱们的蹄膀还大了,这叫做吃得不多!”
岳杨每回上工,只要看到十七格格前来,他的心情就变得特别恶劣,老是在还未用膳时跑来偷吃,等到真正要叫她用膳,却一溜烟的跑到外头去玩,害得他必须耽误自己吃饭的时间,跑遍整个紫禁城,去把这淘气的小格格给找回来。
“皇上是她的父皇,这天下也是她父皇的,她想怎么样你就随她去吧,我们只是做厨子的,食君之禄,做好本份的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