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步步糕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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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大人在朝廷上,可是众所周知的正人君子,几年下来,尽管孑然一身,但仍守君子本份,绝不强占姑娘家便宜,真可说是做到‘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啊!”元梅举起酒杯,恭敬地向陶宝亭敬酒。

  “陆姑娘言过其实了,这都是大家恭维之辞,老夫愧不敢当。”他一饮见底,豪迈且磊落。

  “陶大人此番前来,除了接洽公案外,就让秋娘带你到四处游览看看,像是四大名园、寒山寺、盘门三景,都是颇负盛名的好景致,难得来趟苏州,可千万不要错过。”纤纤玉手提起金壶,透明净白的琼浆,正顺着壶嘴,慢慢滑落到陶宝亭的酒杯中。

  陶宝亭在得知元梅欲将秋娘介绍给他后,也认真仔细地打量起秋娘来,那美人托腮,欲语还休的模样,在他这种不惑之年,还是令人看得目不转睛,心驰神荡。

  “那还有劳丁姑娘费心了。”陶宝亭高举酒杯,而秋娘在感觉到陶宝亭对她的那份淡淡情榛后,早把岳杨那死没良心的抛在脑后。

  “不会不会,能为陶大人服务,也是秋娘的一份荣幸。”她低下头,还忍不住偷偷呵笑两声。

  元梅在桌底下拍着她的大腿,要她矜持端庄些,免得到手的幸福又要飞掉。

  秋娘怔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拨拨耳发,拍拍脸颊。

  “今后若是元梅有需要,而到广州开辟商道,还望陶大人能给予方便,这样元梅就感激不尽了。”在商言商,她可不做蚀本的买卖。

  “这有什么问题,到时老夫定当全力以赴。”

  三人又举起酒杯干了一杯,气氛融洽,可说是功德圆满。

  就在一切快要大功告成时,珠帘子被重重地一拨,惜竹摆着臭脸,瞪视着表情木然的三人。

  “惜竹?”元梅已心里有数,算算时间,也该找上门来了。“快,来见过陶大人。”

  惜竹虽憋着一肚子火,但看到有贵客临门,还是得勉强挤出笑脸应付。

  “惜竹见过陶大人。”她微微颔首,脸上的笑意僵如化石。

  “久闻陆家四姐妹个个天香国色、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老夫可说是大开眼……”

  “大姐……你能不能出来一下。”将陶宝亭的恭维视为马耳东风的惜竹,硬生生地切断对方的话。

  元梅愧疚地看着陶宝亭,接着说道:“有客人在,这样岂不对陶大人失礼,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可是大姐……”她急得看向秋娘,秋娘正准备说,便被元梅给岔开话。

  “有话在这说就在这说,你要不说,就立刻出去,别让陶大人看了笑话。”

  大姐的权威不容置喙,惜竹索性开门见山,来个一次痛快。

  “大姐,你是不是和岳杨一起联合起来设计我?”说起岳杨,惜竹马上就咬牙切齿。

  “那你是不是有按照我的话,拿了肠胃药给岳爷服用呢?”元梅愠而不火,训起妹妹一点也不含糊。

  这句话可把她的怒火浇熄一半,这话说得没错,是她自己当始作俑者,怪不得人。

  不过,她可不会就此罢手,好戏还在后头。

  “那你晓不晓得,他把咱们彩馔斋的东西批评得一文不值,还说我们的东西只有寻常百姓会吃,真正朝廷大官,才不屑吃咱们的东西呢!”这点看大姐怎么偏私。

  “你曾吃过珍馐苑的点心吗?”她不答,反问。

  惜竹摇摇头,连北京长什么样也没见过,更别谈吃过北方的点心了。

  元梅笑笑,目光转到陶宝亭上头,“敢问陶大人,可曾去过京里头的珍馐苑用过点心?”

  “那可是北方赫赫有名的点心楼,就像是到了杭州,而不参观西湖一样的道理。”说起珍馐苑,陶宝亭不禁连声叫好,对于岳杨的手艺,他是无从挑剔。

  “那么,陶大人已试过彩馔斋的点心,两相比较,您以为如何呢?”元梅再问道。

  “这……”他一下拙词,但并没迟疑太久。“北方扎厚,南方绵细,只能说各有千秋。”

  毕竟是在官场上见过世面,陶宝亭懂得怎么说才不会得罪人,但从桌面上每盘点心都剩两三个的情况看来,惜竹的气势,当场就泄了一半。

  “我不相信各有千秋这句话,东西好不好吃,一定有个优胜劣败,我不相信有人能做得出比彩馔斋的点心更好吃的东西。”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的点心楼称霸江南已久,现在跑出一个什么珍馐苑,她心里头说什么都不是滋味。

  “坐井观天永远无法进步,你明白吗?”

  “可是还没比个高下,你就要我到北京去学他们的东西,为什么就不要他来学我们的东西,还说什么只能给皇亲国戚……”一说到皇亲国戚,她突然眸子一亮,直朝陶宝亭看去。“陶大人,如果现在有两样点心,一起放在你面前,你能评断得出哪个比较好吃吗?”

  “惜竹,莫非你想要……”有趣了,元梅明白依惜竹倔强的个性,此事要不分个高下,绝对不肯收手。

  “对,我要和岳杨来个比赛,请陶大人来做公正。”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终于下了挑战书。

  不知情的人,会认为她是勇气可嘉;知情的人,会认为她是以卵击石,但也是勇气可嘉。

  当消息传到岳杨耳里,他正在书房里与彩馔斋的罗师傅,一同研究皇上南巡时所需的菜单。

  这位看来年逾花甲,不满五尺的老头,便是彩馔斋的首席师傅,他恭谨地站在岳杨旁边,如学生敬重夫子,始终保持着谦卑的态度。

  “唉,竹姑娘太没礼貌了,竟敢说要跟岳爷你来挑战,也不想想,我也是你岳爷教出来的,我的火候都还差岳爷你一大截了,况且是竹姑娘她……”罗师傅直摸着自个儿的大光头,对这位倔强好胜的小当家,可是一点辙也没。

  岳杨在册子上画个注记,便轻松地将笔搁着,“青出于蓝,犹胜于蓝,她越是这样,表示她的斗志越旺盛,人世间不就是要这样有竞争、有输赢,生命才会显得灿烂。”

  “岳爷,话这么说是没错,但……竹姑娘下这挑战书,也太目中无人了,哪个出过世面的不知道,彩馔斋是因为有珍馐苑,才有办法存在的,这点……”他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总之大家也都不阻拦惜竹,非得要她真的出糗,才知道事情的轻重。

  “所以她没出过世面,当然不知道喽!”岳杨一起身,指着一旁的红木椅道:“罗师傅,你坐着说话吧,毋需跟我一般客气。”

  罗师傅做事一向循规蹈矩、严谨守份,对于伦理常纲尤其重视,尽管岳杨年纪来得比他轻,可却是一手将他调教出师的恩公,说什么也不能忘了这该有的礼数。

  “幸好她提出这场比赛,要不然,我还真想不透,该怎么将她带回北京呢!”尽管罗师傅是岳杨的门下,然而基于对长辈的一种尊敬,他还是替罗师傅倒了杯茶。

  罗师傅礼貌性地接过,满脑疑惑,“你要将竹姑娘带回北京?”

  “没错,我正有此意,我不希望她闭门造车,这样永远都只能当只井底之蛙。”

  罗师傅一听,多少也猜出岳杨的用意,这竹姑娘贴心、认真、努力,这些都是有目共睹,但相对地,她倔强、叛逆、不服输的个性,可不是一般人可招架得住的。

  他很难相信,竹姑娘会乖乖就范。

  “你对竹姑娘那么好,她不见得领你的情。”与她共事一段时日,她的千金脾气,他心底多少有数。

  “我又何需她来领我的情?罗师傅,你打了一辈子的光棍,不会明了这个道理,有时候施,可比受还有福。”只要惜竹肯乖乖认真学习,并将他的手艺发挥到江南来,就不枉他用心良苦。

  “难不成……岳爷你打算……”罗师傅有点懂,但又未尽然通盘明了。

  “当初我虽教你手艺,但可惜的是……”岳杨语重心长的说道,“有些地方你还是未能学得专精,以至于上回我被竹姑娘逼迫吃下四十多道点心时,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所以岳爷这回将竹姑娘带回北京,就是要补强我未竟完成的部份?”

  “其实这道祖传秘方我也曾面接机宜过,只不过,你在彩馔斋未能真正发挥出来。”岳杨似在打着什么哑谜,让罗师傅有些摸不着边绪。

  “岳爷曾……曾教过我?”这下他更惭愧了。

  岳杨见他紧张羞愧,忙拍肩以示对他的谅解,“此事不能全然怪罪于你,若是做点心全盘以商机做考量,就永远做不出顶尖的点心,即使……竹姑娘也一样。”

  他见他陷入一团迷思,改以询问方式问道:“你来彩馔斋已有多久时日?”

  “过了今年重阳,便届满三年。”

  “这近三年来,彩馔斋的生意大致如何?”

  “平时客人便络绎不绝,座无虚席,逢年过节更是人满为患,一位难求,有时还得熬夜加工,才能避免向隅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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