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撒旦的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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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铺满落叶的庭院,芙亚·戴维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是个最美丽的季节,却也是最令她担忧的季节。她提起放在桌上的藤制餐篮,打开通向后院的门,踏着一地落叶,朝位于后院的小屋走去。

  卷曲的长发在秋阳照射下散发出栗红的光泽,与众不同的脸庞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蓝眸,凡是见过芙亚的人,无不惊叹她的美丽。

  芙亚的外形确确实实是上帝的杰作!

  她的美完全结合了东西两方的优点,再挑剔的人都很难在她身上找到缺点。

  一名长发披肩、神色憔悴的东方女人开了门,她只略略看了芙亚几眼,便走回壁炉旁,坐回绘着玫瑰图案的沙发,怔怔瞪着跳跃的火光,一句话都不说。

  “妈咪。”芙亚随手关上木门,不让秋风侵入室内。 “今天的午餐很特别哦,是爹地托学生从汉普夏的中国城买来的,到现在还热腾腾的,妈咪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芙亚想让沉闷的气氛活泼些,不禁提高声音,像小女孩般嚷道。

  “炒面和炸豆腐。”关秋水头也不抬地答。

  不是她吝于给女儿一个温暖的笑容,而是力不从心。

  “妈妈好棒,一猜就中。”芙亚强忍着失望,开心地笑说。

  她走到母亲身旁,掀开绿格子方布,拿出篮内的食物,摆到沙发旁的圆桌。

  每到秋天,温柔美丽的母亲就完全变了个样,不但终日眉头深锁、沉默不语,还借口天气太冷,从主屋搬到后院这间僻静的小木屋,独自锁在小木屋中足不出户,整天披头散发待在屋内什么事都不做,只是看着壁炉内的火光发呆,来自东方的母亲怕冷,芙亚可以理解;然而其他种种奇异的行为就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了。

  “妈咪,吃午餐了。”芙亚从后方抱住母亲的腰,心疼地呼唤。

  她还记得母亲第一次搬到小木屋独住是她十二岁那年。如今她已经二十二岁了,母亲的秋天症候群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来愈严重……这个秋天,母亲甚至不让父亲来看她,父亲提了食物来,母亲不应声也不开门,性情益发古怪。

  妈咪,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芙亚不禁在心底问道。

  “芙亚……”关秋水忽然握住芙亚环在她腰际上的手,细弱的声音自颤抖的唇瓣逸出。

  “妈眯,什么事?”芙亚见母亲唤她,喜出望外地答,水蓝蓝的眸子莹莹发亮。

  自从进入秋季后,母亲就不曾再唤过她的名字。

  “芙亚,你今年几岁了?”关秋水偏过头看着女儿,纵使面容憔悴,标致的脸蛋和匀称合度的身材依然看得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

  “二十二……”芙亚的脸当场垮下来,母亲竟然连她几岁都记不得了,再过几天,恐怕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了……

  “二十二?二十二?”关秋水轻轻念了两次,浓淡有致的双眉忽地拢起,豆大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滑过苍白的面颊。

  “妈咪!你怎么哭了?”芙亚连忙取出面纸为母亲拭泪,上帝,妈咪究竟怎么了?

  “二十二年了,二十二年了……”关秋水伤心地喊。

  “妈咪,乖,不哭,不哭。”芙亚见母亲哭成泪人儿,心疼地搂住她安慰。

  具有西方血统的芙亚长得相当高挑,身材娇小的母亲在她怀中顿时变得像个小女孩。

  “二十二年了,不……”关秋水把脸埋在女儿肩上,哭得益发伤心。“不只二十二年,不只……”她抽抽噎噎地喊。

  “妈咪,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芙亚心急如焚地问。

  “你知道,我和爹地都很关心你、很爱你,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劳勃?”听女儿提起丈夫,关秋水蓦然震了一下,盛满泪水的瞳眸逐渐转为犀利,一抹怨怼闪烁在漆黑的眸底。

  荚亚适时抓住母亲眼底那抹幽怨,不禁打了个冷颤。“妈咪……”

  关秋水用力推开了她。

  “快走!”她恢复先前的淡漠,冷冷下了逐客令。

  “妈咪……”

  “走。”关秋水又转过脸去看坚炉中跳跃的火花,金黄的火光染红她小巧精致的鹅蛋脸,也染红她身上那套绣着牡丹花的白色睡袍。

  她专注地望着火光,无视女儿的存在,隔除了外界所有一切,沉溺于自己的虚幻世界。

  芙亚又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母亲不肯理她,才伤心地离去。

  芙亚失魂落魄地回到古老的维多利亚式主室时,父亲劳勃·戴维斯已经坐在餐桌旁喝咖啡,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份纸张。

  劳勃今年五十出头,是个相貌平凡、身材短小结实的海上救难专家,他的“戴维斯海事学校”相当有名,许多世界顶尖的海事专家都出自他的门下。

  “唉!”劳勃看完传真,掩卷叹了一记。

  刚进门的芙亚顿感不妙。“爹地,怎么了?”

  她慌张跑到桌旁,紧张地问。父亲是个坚强的人,除了对母亲的秋天症候群束手无策外,她鲜少看见父亲露出无奈的表情。

  “喔,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听见?”劳勃惊讶地抬头,因为长年受日晒而变红的脸孔闪过一丝懊恼,如果他知道芙亚回来了,方才那记叹息无论如何都会吞下去。

  “爹地,发生了什么事?这封传真上写些什么?”芙亚伸手就要拿传真。

  “没什么。”劳勃若无其事地压牢传真。“不过是一些咨询文件而已。”他勉强挤出一抹苦笑,企图掩藏脸上的忧色。

  “爹地,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你还想骗我?”芙亚双手一起使力,凶巴巴地掰开父亲压在传真上的大手,一把抢过桌上那几张传真纸。

  一向坚强精悍的劳勃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瘫在椅子上。

  芙亚迅速地浏览传真,脑海响起声声轰隆,她放下传真,不敢置信地跌坐在椅子上。“爹地,这是真的吗?”她茫茫然地问:“我们的房子快被银行没收了?怎么会这样呢?”

  “孩子,对不起……”劳勃用手捂住疲累的脸孔,低沉的声音完全失去平日的刚毅果决。 “都怪我当初太心急,贷了太多钱买回河谷一带的土地,我原以为那一带的土地会为我们带来一笔额外的收入,想不到洪水一淹,百万英镑全泡汤了……”他懊悔地说不下去。

  劳勃·戴维斯是个享誉国际的海事专家,他不但接受私人委托的海事搜寻及研究工作,也义务参与过不少海难救援行动,帮助过成千上万名受难者。然而,这位素有“海人”之称的英国绅士,在理财投资方面却一窍不通,购买河谷土地是他毕生唯一一次投资,想不到竟然赔得如此凄惨。

  投资失败的后果,就是失去充当贷款抵押的维多利亚古屋。

  “喔,爹地,你千万别自责。”芙亚从没见过父亲如此沮丧,不禁心疼万分,连忙搂住父亲的颈子, “我知道你投资那块地是为了让我和妈咪不愁吃穿。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来。”她当然知道自己此刻说的话根本于事无补,如果还有办法可想,爸爸也不会坐在这儿叹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妈咪的事已经够令人头痛,偏偏在这节骨眼又发生这种事,真糟!

  “如果我平常多结交一些有权有势的朋友,现在也不会坐困愁城,连累你一起担心……”劳勃抬脸看芙亚,满脸歉疚与哀伤,金钱所引发出来的现实问题,把一个只知奉献牺牲的铁汉逼到死角,彻底击垮了。

  “喔,不,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爹地。”芙亚捂住父亲的嘴,不让再讲出任何有损尊严的话。

  “爹地,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她把责任揽到自己肩上。

  “你会有什么办法?”劳勃黯然地摇头,芙亚虽曾跟他一起到海外从事救援行动,毕竟还只是个人孩子,她的生活圈仅止于海事学校和家里,人脉比他还少,想筹钱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芙亚低头研究手上的传真。她是个好强的孩子,从不轻易屈服认输。

  从小到大,她凭借坚强的天性解决过不少问题,虽说往昔那些芝麻小事无法和这件大事相提并论,但是,她相信每个问题一定有个解决之道,她—定要把方法找出来。

  “银行的宽贷期只剩一个月,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一个月内筹到一百万英镑,否则,我们这座祖传的古屋就保不住了!”

  芙亚凝眉,喃喃念道。果然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劳勃搔搔褐色平头,愁得答不出话来。

  “爹地,你还记得去年夏天来学校上潜水课的石油界小开叫什么名字吗?”

  “石油?嗯……好像是梅莱吧……”劳勃想了一下,转头望向女儿,“难道你想向他借钱了?”

  “他也曾经向我表示过爱意,也许愿意伸出援手也说不定。”

  既然没有帮得上忙的亲友,芙亚和天下所有女人一样,本能地想起男性仰慕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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