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芙亚吆喝一声。策马急弛,双眸四处张望,焦急梭巡足可遮雪挡风的屏障。
白马仿佛感受到危急的气息,边狂奔边嘶鸣,它愈跑愈急、愈跑愈狂,凌乱的脚步在陡峭的山间起起落落,芙亚有好几次差点摔了出去。
白雾愈来愈浓,光线愈来愈暗。狂奔的白马忽然嘶鸣几声,朝布满藤蔓的树丛冲了过去。
“不!不!转向!”芙亚吓得花容失色,边勒住缰绳边吆喝。
上帝,这匹马儿干嘛去撞树呢?它一定累疯了。白马丝毫不听指挥,依旧朝树撞过去。
“上帝!”芙亚认命地喊了一声,她闭上眼,等待撞得眼冒金星、鼻青脸肿。
闭上眼的芙亚感到白马似乎高高飞跃起来,然而又落回了地面。
她闭眼咬唇,等待不幸发生。然而,等了又等,什么事都没发生。
芙亚纳闷不已,好奇地睁开眼,眼前竟是一片平坦宽阔的松林。
回头一看,方才所见的树丛正悬在后方的高地,树丛间有一方空隙,那儿必定是白马穿过的地方。“好马儿,原来你知道那里有道路。”芙亚感激地摸摸马儿的颈子,白马嘶嘶叫了几声,仿佛是给她的回应。“现在,你打算带我上哪儿去呢?”
不待白马回答,芙亚抬眼一望,目的地已伫立在白雾飘飞的前头。
“上帝,这是什么?”芙亚心口一凛。
白雾模糊了庞然黑影的原貌,然而,巨物两侧伸出几只小手,远远看去,仿佛古老东方的千手佛像。神秘,诡异。
芙亚屏息凝神,而马儿悄悄向前。当芙亚看清雾中的屋宇时,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眼前这栋木造建筑物共有六层,楼层由下而上逐渐缩小每层都有屋檐,屋檐上皆覆满了动物鳞片般的黑瓦,那几个像手臂的东西原来是木头雕刻成的龙头。
这座古老庞大的木头建筑既像中国的宝塔,又像泰国的神庙,边缘凸出的几支龙头更为建筑物增添几许神秘与诡异。
芙亚心里虽然微微发毛,然而,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她还是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走进怪异的大屋中。
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戴维斯庄园宁静的夜色,而后,一道短小结实的身影自百年古屋内奔出,急急赶往花木凋零的后院。
“关,开门,快开门!”劳勃跑到小屋前,边敲门边紧张地喊。
低沉短促的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显得分外焦虑。
小屋的窗户仍有火光,屋内的人儿任凭劳勃如何呐喊都不出声,也不应门。
“关,我知道你还醒着,快开门!”劳勃咬咬唇,想了一下,终于决定豁出去了。“芙亚出事了!”
时间仿佛静止两三秒,然后,木屋的门被人用力打了开来,披头散发、神情憔悴的关秋水睁着深黑的眸子,直直瞪着许久不见的丈夫。
“芙亚……芙亚怎么会出事呢?”她双手紧紧抓住门把,满脸惊惧地望着劳勃。
“芙亚在挪威的深山迷路了。”劳勃心痛地道。
“挪威?!”关秋水一听,脸色大变,她急急向前,拉住劳勃的手臂猛摇。“芙亚为什么会在挪威?谁让她去挪威?为什么让她去挪威?”她狂乱地叫。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劳勃自责不已。
“挪威!挪威!为什么让她去挪威!?”关秋水仿佛没听见劳勃在说些什么,仍然不停地摇晃他的手,不停地尖叫。“挪威,挪威,不可以让芙亚去挪威,我不让她去那个地方……”
“关……”望着狂乱失态的妻子,劳勃忽有所感,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刺骨寒风在黑暗的森林中呼啸,气温急降,雪花不停地飘落,树枝都已结了一层薄冰。
空旷阴森的塔屋除了能够挡风蔽雪之外,温度并不比外面高多少。
白色骏马横卧在塔屋的角落,芙亚抱着双臂,蜷缩在白马的颈窝里,一人一马紧紧相偎,互相取暖、饥寒交迫的芙亚不知道自己还能捱多久。
这座奇特塔楼内除了一座有着古维京皇帝像的祭台外,再没有任何东西,空旷高耸的屋内不但阴森幽暗,还有一股木头潮湿的霉味,仿佛许久不曾有人来过。
虽然没有戴表,可是,她知道夜已经很深了。
她的身体逐渐冰冷,原本清晰的脑子也开始变得混沌不清,偶尔,她会不知不觉地睡着,不过,白马总会用嘶叫声把她唤醒。
她知道自己不能睡着,否则很可能长眠不醒,可是天气太冷、身上的血液似乎都结了冰,饥寒交迫令她连掀起眼皮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白马又嘶嘶鸣叫。芙亚听见了,她好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愈来愈沉重,掀都掀不开。
耳畔的嘶鸣愈来愈急,浑身冰透的芙亚再也无法回应白马的热情。
浑浑噩噩的脑海浮现拓尔和咪咪倒在草地上的情形,一股酸涩由心而生。
芙亚终于知道自己昨天为何会气到失控。原来她深深嫉妒着咪咪。她嫉妒咪咪能够整天陪在拓尔身旁,她气拓尔不再对她温柔,她也恨拓尔的花心与多情。
倔强的个性令她不愿承认自己对拓尔的爱,强烈的嫉妒心令她想拆散咪咪和拓尔,因此,她才会热心地怂恿咪咪离开拓尔,这一切并非源于她原先认为的复仇心,而是源自心底那股强烈的占有欲。
拓尔的脸孔与据她的脑海,那张笑盈盈的脸孔是峡湾畔初遇的笑颜。
“芙亚……”顶着山光水色的拓尔深情唤了她一声。
“拓尔……”芙亚毫无意识地应着。
“芙亚,你醒醒!”幻想中的拓尔捧住她的脸颊,心急地喊。
“拓尔,我快死了……”芙亚反射地低喃。然而,她苍白的容颜却逸出一抹笑。
虽然是幻梦,感觉却恁地真实,拓尔的声音清晰得犹如在耳畔,他那双有力的大手是如此温暖,她的脸颊都被他温热了。
“不,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拓尔焦急地叫。
“你醒醒,醒醒啊!”他边拍她的脸颊、边抱她入怀,强壮温暖的身躯热得像火炉,芙亚冻僵的身子渐渐融化,血液也缓缓流动起来。
“噢……”芙亚雪白的脸颊浮现一抹红嫣,她努努唇瓣,心头有说不出的满足。“拓尔,好奇妙喔,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反照吗?不然,感觉为何如此真实、如此美好?一定是上帝可怜我生平从不曾谈过恋爱,所以才在我临死前赐给我一个美丽的梦……”
“你喜欢这种感觉?”拓尔边摩挲她冰凉的脸颊,边偎在她耳边吹气。
“嗯……”芙亚叹息似地呻吟了声。“拓尔,你可以再抱紧一点吗?我要紧紧靠在你身上……”
她忍不住要求。反正她就要冻死在荒山里,在梦中放肆一下,渴求一点温存,也没有人会笑地。
“喔,宝贝。”拓尔亲亲她的发,以行动满足她的要求。他把她抱得好紧、好紧,他的双手紧紧环在她的胸部下方,像钢铁般箍住她纤盈的身子。
“拓尔,拓尔,我爱你!”紧紧相偎的甜蜜令芙亚打开深锁的心扉,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地喊:
“我真的爱你!虽然这只是死前的幻梦,虽然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对你的爱,但是,我爱你!”
“宝贝,我也爱你。”他附在她耳畔低喃。
“谢谢你,虽然这个温柔的你只存在垂死前的梦,不过,我听了还是很欣慰。”
“傻瓜。”拓尔揉揉她的发,爱昵地唤。
“拓尔,我就要死了,你可以……可以……”芙亚舔舔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住。
“反正这只是一场梦,你做任何要求,都不会有人知道,何必害羞呢?”拓尔偎在她耳衅吹气,挑逗她的感觉。
“嗯,说得也是……”芙亚双颊绯红。
“赶快说出你的心愿。”拓尔用温柔的声音催促。
“你可以吻我吗?”芙亚含羞带怯地问。“我从没真正接吻过,好想在蒙主宠召之前,体会一下接吻的滋味。”
“当然没问题。”拓尔的声音里有隐约的笑意。“事实上,我还欠你一个吻。在峡湾时,我曾说过要好好吻你,一个真正的吻。”他立刻点点她柔嫩的唇瓣。
“原来你还记得!”芙亚诧异地低嚷。
“这种事我怎么会忘记?”拓尔忍不住想笑!
“可是,你这几天不是对我冷冷冰冰、就是凶巴巴的,我以为你早就忘掉在峡湾的事。”她委屈地说。
“噢,宝贝……”拓尔边亲她的嘴边唤。“我从没有忘记过。我只是气疯了,你不但欺骗了我,还当着那么多人面前羞辱我、给我难看,我好生气、也好伤心。”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移。
“我承认是我先耍诡计骗了你,但是,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芙亚激动地叫。“可是,当我看见你和咪咪一起出现时,我的心不禁碎成千万片。然后,你又装成不认识我,不断嘲弄我,所以我才会伤心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