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这样一句话后,黄衫少女加快脚步,身影不一会就完全消失了。
一直到少女的身形再也看不见了,凌霄伸手用力槌向凉亭的桌子,宣泄他无从发作的怒气。
该死的女人!她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居然敢拒绝他?!不单是拒绝,还彻底质疑他,居然一口咬定他无法画她!
哼!该死!他一定会证明她是错的,他凌霄是京城第一画师,只要他想画某个女人,一定会将她完美地呈现在画作上的!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笔尖距离绢布不过毫米的距离,却始终无法落下,而画室的地上,早已散落了无数张丢弃、撕毁的绢布,上面画的都是同一名女子:身穿普通的衣裳,发饰也很简单,不管是站立的姿势、坐著的姿势,倚著柳树的姿势,都仅有大致的轮廓,而每张画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脸部一片空白。
“啪”的一声,凌霄将手上的毛笔使劲甩到了地上,跟著伸手将画架上的绢布用力扯下,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他已经将自己关在画室两天两夜了,但始终无法完成自己想做的,将那名黄衫少女画出来。
画不出来!
明明那少女的容颜,就像是烙印在自己脑海里那样的深刻,但他怎么就是无法将她确切的容貌画下—每一次要动笔画她五官的时候,少女在他脑海中的影像,就像是突然将石子投入湖水那样,瞬间将湖面上清晰的画面全赶走了。
你昼不出来的……少女的悠悠细语,像是诅咒一样灵验了!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画不出来……不过是个女人!”凌霄喃喃低语。
他是专门画女人的画师,对方是自己最擅长画的女人,就算没有在眼前,他也可以将她完整画下,他有这个能力……自己一定能做到的!
沉默了好一会,凌霄再次取了新的绢布在画架上固定好,打算继续下一次的尝试,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女子温柔的叫唤声。
“凌画师?凌画师,你已经在里面两天两夜了,我让仆役炖了鸡汤,你休息一下吧!”门外站的是魏紫萝,好声好气地劝著。
凌霄一愣,像是这才想起自己还留在魏府作画这件事。看来那个黄衫女子带给自己的刺激太大,他一心只想进画室将她画出来,居然连来这儿的目的都给忘了。
他起身,伸手将画室的门打开,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魏紫萝,还有身后三、四名随行的仆役。
“哇!凌画师你看起来累坏了,快坐下来喝点鸡汤吧!”
凌霄肯开门,给足了魏紫萝面子,她听说只要凌霄一将自己关进画室,除非他肯出来,否则其他人是叫不动的,但她魏紫萝就是不一样,只是唤了几声,凌霄就开门了。
凌霄随意选了张椅子坐下,接过魏府仆役端来的鸡汤,喝了几口,他抬眼望著坐在对面的魏紫萝,专注而慎重。如果此刻要画的人是她,他会先画她两道弯弯的眉毛,挺俏的鼻梁、跟著再顺势描绘出她的樱桃小口,最后再回头补上弯眉下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如此,就完成了魏紫萝的模样了,一点也不难。
他并没有变,也没有忘记画女人的方法,但为什么他就是无法画下黄衫少女的模样呢?
“哎!凌画师你别这样看著人家嘛!”魏紫萝毕竟是官家小姐,从来不曾被男子以如此专注的目光凝视著,而且还是凌霄。
虽说他将自己关在画室两天,发丝有点乱、下巴等位置也添增了些许胡渣,但这些都无损于他的俊美,反倒增加了几丝危险的气味,光是坐在这承受他的目光,她双颊早就比落日晚霞还要火红了。
凌霄没有反应,像是根本没听到她说的话,依旧专注地凝视著魏紫萝,专心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凌霄的专注凝望彻底满足了魏紫萝的虚荣心,虽然有点害羞、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动也不动,决心让凌霄尽情欣赏自己的美丽。
打从晚宴结束那天,她就听仆役说凌霄将自己关进了画室,起初她不以为意,认为他只是想做自己的事情,不让其他人打扰。但两天过去了,凌霄非但没有离开,在外看守的仆役也回报,说画室里头偶尔会传出凌霄的诅咒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她不知道画室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总要弄清楚,现下整个京城都知道凌霄住进魏府打算帮她作画,在晚宴上他也露了脸,要是他真出了什么事、无法帮她作画,那可不行。
凌霄这两日在画室里到底在画什么?魏紫萝的目光忍不住被散了一地的丢弃绢布产生了好奇。嗯……他这两日看来都在作画,但究竟是画什么?居然让他费了这么大的工夫?
“燕儿,把地上的绢布捡起来给我。”魏紫萝开口下命令,见对面的凌霄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心里更放心了。
“是。”不一会,燕儿已经将地面上的绢布一张张捡起,叠好、整理好之后,恭敬地送到了魏紫萝的眼前。
“咦……这是什么?”魏紫萝低头看画,一张一张地看著,一双弯眉不自觉地蹙起。这些绢布上有各式各样姿态的女子,或站、或坐,都穿著同样一件衣裳,别著同样的简单发饰,而且,脸部的位置都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很肯定绝对不是自己。
“凌画师,你将自己关在画室整整两日,画的是什么?”魏紫萝心里一恼,直接开口询问。
凌霄听见叫唤的声音回过神,这才注意到魏紫萝手上拿的是过去两日自己失败的画作。
“这些是凌某随性之作,让姑娘看笑话了。”凌霄皱眉,伸手将那些绢布拿过来,迅速地将它们折好、收入衣袖里。
“不知凌画师作画时,心里想的是谁?”魏紫萝的语气不自觉提高了许多。
虽然画像中的女子没有画上五官,但那身形、那姿态,和自己完全不同……倒有几分像是萧湘语。这项发现让她既愤怒又恐惧,因此顾不得失礼,一定要从凌霄口中得到答案。
可恨!只在晚宴上见过萧湘语一面,为何就为她画了这么多画像?她绝对不会允许的。
“魏姑娘,你也看不出她是谁吗?”凌霄难掩心中的失望。既然黄衫少女不愿说出自己的姓名,他还在想,或许魏紫萝会知道她的身分。
魏紫萝俏脸一冷,以十分轻蔑的口吻说道:“我虽然不知道画师笔下是谁,但看她那一身衣著打扮,并不是什么出身高贵的女子,我不可能认识这样的人。”
明明画的就是萧湘语,凌霄居然还打算掩饰?既然他想装迷糊,那么她也不用在言语上客气了。
“她可是魏府的丫鬟?”凌霄再问。
“嘿!想当我魏府的丫鬟?只怕也没这么容易!”魏紫萝越说心里越恨。太过分了!她和凌画师明明只在晚宴上相处了一会儿,凭什么能让画师念念不忘?凭什么?
魏紫萝的回答让凌霄更迷糊了,完全听不出来她认不认识黄衫少女。
“不知她——”
“凌画师,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失陪了。”魏紫萝再也无法忍耐,冷著一张脸“刷”一声站起,在仆役的陪同下离开了。
等到魏紫萝一行人离开后,凌霄重新将绢布取出,凝视著画作中缺少五官的女子,心中暗自做了决定:她是自己遇过前所未有的挑战,但他不会放弃,不管这少女有多顽固、有多坚持,他最终都要画她。
画她、完成她、然后忘了她,就像自己过去完成无数的女子图像一样,唯有如此,才能平息心中那股骚动和不平静,重新找回原来的自己……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那一日过后,凌霄开始随身带著绢布,逐一拜访魏府里遇到的每一个人,询问他们是否知道黄衫少女的下落。
凌霄特别将少女的发饰和衣裳画得十分仔细,好让见过她的人能一眼认出来,根据魏紫萝的说法,她似乎见过这少女,而且她的身分在魏府并不是很高,有了这条线索后,凌霄几乎每遇到一名魏府的仆役,都会拦下他问个详细。
不到一日,整个魏府的人都知道,京城第一画师想要寻找一名身穿黄衫、约莫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
凌霄的举动彻底激怒了魏紫萝。她不知道凌霄究竟在装疯还是卖傻,拿著一张萧湘语的画像在她魏府找人,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更何况,所有魏府的奴仆都知道她砸重金请凌霄过府作画,为的就是要在萧湘语面前炫耀,现在正主儿的画像没完成一张,凌画师倒是画了无数张疑似萧湘语的画像。任何熟悉魏紫萝脾气的人,都不敢吭气,就算遇上了凌霄,也只能支支吾吾个半天,然后一脸尴尬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