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之取过鞋子,看到内里印着英文字母“关”,以及一个编号。
莫非关家宝是什么运动会会员。
恕之用手提电话拍摄球鞋式样及号码。
她到街上小食店进食,年轻的女侍应走近来写单子,她头发油腻,脸容疲倦,手指节红肿粗糙,就像不久之前的深恕之。
下午,客人散去,她还得清洗油槽,那是炉子下一条不锈钢制造,积聚煎炸油渣的槽渠,四尺长一尺深,气味像死猪。
侍应取来食物,恕之已失去胃口,她付了丰富小费。
她到附近一间体育用品公司,找到售货员,出示球鞋图样。
年轻售货员“咦”一声,“你怎么会有这双鞋子?”
恕之问:“这双球鞋有什么特别?”
售货员有点兴奋,“敝店刚订了一百双这款限额产品,这种球鞋由本市警队设计订制给特种部队操练时用,效果超卓,故此厂家灵机一触,打算大量制造,盈利百分之五拨作警队慈善基金。”
恕之只看到售货员嘴唇不住郁动。
只有几组字眼在她耳边回响:警方。。
她轻轻问:“街上尚未有售?”
“我们铁定下月一号推出一百双,不接受预订,先到先得。”
恕之指一指球鞋内侧号码,“这编号代表什么?”
店员得意洋洋,“看到LT2字样没有?这是少尉的缩写,这双球鞋主人在警队身份不低,她穿7号鞋,是个女子,鞋子上有青草渍,证明她喜欢跑步,唏,本人堪称福尔摩斯再世呢。”
售货员非常聪敏健谈。
深恕之低声说:“谢谢你,现在我知道她是谁了。”
“她姓名缩写在这里,TK,姓什么?关?”
恕之指一指,“给我两双七号这种气垫鞋。”
售货员高高兴兴把鞋子包起来递给客人。
恕之借他们店里电话,找到答案。这时恕之已不介意有人要毒杀她,她因此发现了关家宝真正身份。
没想到世上有人演技那么完美,关家宝活脱脱像一个娇纵天真活泼的富家女。
原来她是前来卧底的关少尉。
实在太低估警方的能力了。
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追踪深氏兄妹,对疑犯行踪瞭如指掌,此刻,还添上一宗命案,特警派出卧底人员。
恕之的胸膛被掏空一般。
愚昧的深忍之,他着急要应付恕之,鲁莽下忘却外敌。
多么可笑,他在大学图书馆自称儿童心理系学生,认识了建筑系的关家宝,两人都是假身份,加上虚情假意,居然就要订婚。
恕之嗤一声笑出来么可笑,他在大学图书馆。
她带着干粮及矿泉水回家,再想在行李袋里寻找蛛丝马迹,那只袋已经不见。
关家宝已经发觉她的大意。
恕之知道设法确实关家宝身份会有困难,这次,她在屋内寻找窃听器。
她把屋内测烟器及洒水器全数拆下,查不到可疑物品,那既是说,联邦密探尚未出动。
王子觉问她:“恕之,你怎么了?”
他拉着她坐下。
恕之想,如有偷听器,关家宝一定配在身上。
“恕之,你心神不定,心不在焉,到底为什么之想,如有偷听器,关家。”
深忍之与关家宝在什么地方?她跳起来打手提电话找他,可是他没有开启电话。
恕之冲口而出,“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
王子觉奇问:“你想回松鼠镇?”
恕之手心全是冷汗,她用毛巾缓缓擦干。
她的心扉已全部关闭,她若无其事站起来,“我有关家宝的地址,我们去探访未来亲家?”
“不需要预先通知?得准备糖果礼品呀。”
恕之笑笑,“不必多礼的。”
她拉着王子觉出门。
子觉想劝说两句,终于踌躇,难得妻子高兴,陪她走一次何妨。
关家在山顶幽静地区,按铃,佣人笑说:“太太小姐及深先生一起跑步去了。”
王子觉驾车慢驶在附近兜他们,忽然听到叮当音乐声,原来是一辆冰淇淋车恕之要了一客巧克力双球,吃得津津有味,她忽然像是一点心事也没有,专心享受零食。
王子觉指一指前边,“在那里。”
只见三个人从转角跑出来。
深忍之跑在最后,两母女不徐不疾,分明是久练之身,关家宝脚上穿的,正是那双市面上还未有出售的特种球鞋。
她一边跑一边转身取笑男朋友。
深忍之发奋追上。
连王子觉都说:“关太太十分年轻。”
恕之不出声,这时,他们三人也发觉路上有人向他们注视,关家宝眼尖,一下看到双憔悴大眼睛,她迎上去叫声“姐姐”。
恕之冷冷看着关少尉,做得真像,大抵她是警方主要扮演少女的人物。
关家宝介绍母亲给他们认识,关太太邀请两人回家用茶点,恕之答允。
关家装修是那种寻常的富丽堂皇,厨房没有油烟,不似经常举炊,女佣硕健孔武有力,想必也是警方伙计。屋里一定处处都有录映机关,最明显的是,大沙发脚上钉着一块小小铝片,庄生家具租售公司。
整间屋子暂时租用,这是一个局,可恨深忍之心甘情愿一脚踏进。
恕之一声不响,喝完茶便告辞。
母女送他们到门口。恕之才对兄弟说:“我有话要对你讲,今晚早些回家。”
在车上王子觉说:“与我们一样,关家人口简单,生活清静。”
恕之想一想,“家中没有陈列生活照片。”
“这家人给我感觉良好。”
恕之这时轻轻说:“男性是这样被动及愚蠢。”
“喂,你说什么?”
恕之微微笑,那天下午,她只说购物,却到银行,自保管箱中取出若干现钞,放在旅行袋里带回家。
傍晚,她做咖啡,递一杯给王子觉,他喝下不久,只说眼困,揉了揉双眼,走进卧室,倒床上,即时熟睡。
深忍之跟着回来,身边正是关家宝。
恕之走近,轻轻与关家宝说:“由你送忍之回来?我有话想单独与忍之讲,请你先回去可好?给我们兄妹一点私人时间。”
忍之刚想反对,他女友已经笑着答应,开车离去。
忍之问:“你有什么话说?”
恕之双臂抱在胸前,“关伯母可有答应把女儿交给你?”
“她觉得家宝年纪尚小,待她毕业后再说。”
恕之轻轻说:“你一点都看不出来?”
忍之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你以为承继了她们母女产业,就一生无忧?”
忍之问:“只准你有取不尽的财帛?”
恕之继续说下去:“你觉得关家宝是她真名,她只得十九岁,他们住在那间簇新屋子里,已有三年?”
忍之反问:“我是一条光棍,她们还来谋我不成?”
恕之微微笑,“好兄弟,你对关少尉说过些什么?”
电光石火之间,忍之明白了,种种蛛丝马迹,忽然聚合之问:“你有什么话说?”。
恕之说:“她主动与你攀谈,交待身世,带你回家,会晤母亲,对你表示极端信心,可是这样?”
忍之脸上变色。
“这是我俩惯施特技,我们是兄妹,她们是母女,使人防不胜防,你怎么走进这种老圈套里去。”
深忍之这时涨红面孔,“因为我想速速离开你们。”
恕之轻轻叹口气,“现在,不得不再次上路。”
“恕之,我并没有对她透露什么。”
“可是你现在知道,警方已经追上。”
“你有什么证据,”他仍未死心,微弱抗议:“你破坏我们。”
恕之把她的发现告诉他,“警方只有一名关少尉,我用街外电话打到警署总部找人,他们说她放假,关少尉原名关芷。”
“不一定是同一人。”
恕之忽然微笑,“你可以亲自问她。”
他们坐下来,忽然不约而同,彼此背靠背,像从前那样,世界只剩他们二人,他只信她,她也只信他。
忍之喃喃说:“走到南部,找一个小地方住下来。”
“没有地方比松鼠镇更小,原来不过想避一阵锋头,却发生那么多事,你不该救活王子觉,有很多办法可以取得他信任。”
恕之微笑,“像所有犯罪伙伴一样,火拚之前,彼此埋怨。”
“我们都累了。”
“是呀,想到走,毛骨悚然。”
“下一站走向何处,墨西哥抑或泰国?”
“好主意,可是,先得弄两本护照,而且,还要解决一个问题。”
忍之看着她。
“你想毒杀我,为什么?”
忍之瞪看她,“你说什么?”
“我们已经不再相爱,你恨我,所以要除掉我。”
忍之答:“你至今尚未相信,贞嫂殒命与我无关,我要杀你,用这双手已经足够。”
恕之不出声。
忍之讪笑,“我想过正常生活,那是妄想吗?”
“去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
“你终于愿意与我重新组合。”
恕之看着他,“你有话要说?”
“从前,兄妹一起行事只有益处,今日,身份已经曝露,单独行动比较妥当。”
恕之凝视他,“你要撇下我?”
“这难道不是你的愿望?”
“我找人做两本护照,我俩分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