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他也是这样的看着她,那一脸的心痛和震惊,彷佛在这一刻重现,让宫律 一下子错乱了时空,她似乎又回到十年前举枪对着他的时候。
「是你先毁了我的爱、我的心还有我的浪……」一阵风将几片落叶吹入室内,像飞 刀似的划断了宫律将出口的话,也将她的心神由十年前剥离出来。
一阵寂静笼罩住他们。
「我毁了什麽?你把话说完。」龙原涛态度坚持的瞅着她。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请你相信,我绝对没有提起的意思,更甚者,如果可以, 我也想象你一样忘了一切。」宫律边将东西一一收回急救箱,边收拾着她那差一点就乱 了的思绪。
「该死的!你把事情说清楚!」龙原涛一把打翻了桌上的急救箱,他要的是事实的 真相。
「说什麽呢?我说了你就一定相信是真的吗?假若真时真亦假,当所有的人都不记 得事实的真相为何时,真的和假的又有什麽差别?记得和不记得又有什麽不同?」方才 的慌乱彷佛只是一刹那的梦境,现在的宫律又回到一脸淡漠的表情。
「那浪云呢?你又忘得了他吗?」
「浪云?!你!」他突来的言语震惊了她,这个名字无论何时何地,带给她的冲击 从来不曾稍减过。她那平和的面具在瞬间崩落,化成碎片洒了一地,她只能嗫嚅的问, 「你……想起来了?」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气的气球般,一下子瘫了下去,脸色在刹那间惨白成一片。
她的样子惊住了龙原涛,他不知道单单只是一个名字的影响力竟然有这麽大,现下 的宫律就像是被人狠狠的射了一枪般,脸色几近死白。
「他是谁?你会这麽恨我是因为我对他做了什麽事吗?」龙原涛猛地倒吸一口气。
一股又麻又酸的疼痛掠过他的心头,他这麽努力的想撩拨她那如枯井般的情绪,却 很少有成功的,而那个叫浪云的男人,只是一个名字就能让她有这样的表现!
难道她对他的恨意是因为他对「那个男人」做了什麽不可饶恕的事吗?龙原涛的心 中生出不确定感,或许他真的对「那个男人」
做了什麽事,因为,现在的他就有一种想狠狠将「那个男人」粉碎的欲望。
「你没有想起来?」宫律的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但仍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他。「 那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个名字的?」
「那一夜你做噩梦……」龙原涛这才想起,难怪那时她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她的噩 梦复活了一般,原来,他根本就是她的噩梦!
果然龙原家的人是碰不得情爱的,他不明白自己十年前和她有着什麽样的纠葛?但 他至少可以明白,她就算不恨他,但也不会爱上他!
有什麽人会爱上自己的噩梦呢?
「该死的!告诉我,我到底对你、还有对你的浪云做了什麽?」龙原涛想得头都快 裂了。
天杀的!为什麽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十年来,他一直想找回他失去的记忆,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像此刻这般的痛恨自己 竟会忘了那段过去。
天杀的!如果他能想出到底发生过什麽事就好了。
「别想了,有些事不记得也好,能够遗忘的人总是比较幸福的。」宫律轻声的说着 ,她的脸上又回到淡漠的表情。
彷佛她方才的爱恨情仇只是一刹那的出轨,此刻的她又回到那个无情无绪的方宫律 ,那个彷佛天生就是要成为法官而冷眼看世情的方宫律。
「那你又为什麽要和我过那一夜?如果我真的是毁了你的……」龙原涛却怎麽也说 不出口,彷佛那些话若是脱口而出,那些有关她对他的恨意将会成真。
「我只是再也受不了一个人度过那一天罢了。」宫律轻声低喃。
「哪一天?」
宫律迎上他那亟欲找出答案的眼眸,好半响,她轻叹一声,音调不变的说:「你几 乎毁了我,而我也差点毁了你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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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律静静的看着园中层层叠叠乍红还橙的枫树,不自觉的伸手欲拈,蓦地发现她失 态了,又缓缓的摇头放下手,让几乎碰到手中的落叶盘旋而下。
龙原涛一定被她的话吓住了吧?她不免想起方才他那因为她的话而震惊不已的表情 ,他那一贯自信的神色有那麽一刹那是一片灰白,但这实在怪不了他,任谁听到那些话 都会有那样的表情。
当了这麽些年的法官,她总以为自己就算不能达到无心无情,但至少也能做到古井 无波般的自若。可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才两天,她竟道出隐藏在她心中十年 的秘密——打从十年之前她离开京都时就打算埋藏的过去。
在法律上本就有一罪不二罚的规定,龙原涛早就为十年前的事付出过代价,就法理 上而言,就连对他的恨,在她的心中都该是多余的。
如果能对他完全的忽视,於情於理,该是最好也是最正确的做法才是,可法理和感 情却总难平和的共存,不然,她也不会把自己逼到这个田地。
终归到底,是她无事惹风波,如果那一天在酒吧中她不曾握住他伸过来的手,那一 切……都会是不一样了吧?
只是在那一刻,她几乎溺毙在那巨大伤痛的漩涡之中,而他的出现就像是一块浮板 ,除了紧紧抓住外,她的心根本容不下其他的决定。
罢了!宫律心烦的摇着头,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忆起一丝片段,她也就别作茧自缚, 自己乱了自己的心绪。
反正十年前的事并不是她这次来到京都的主要目的,把该办的事早日办完後,这块 是非之地本就不宜久留,等她回到台湾,就让她和这一切断得乾乾净净,还给她一个无 辜无尘的生活。
一思及此,她仿若吃了定心九一般,眉头轻轻的松开,而那绝美清丽的俏脸也恢复 了祥和。
林中满地的落叶让来人的脚步声更显清楚。
宫律不用回头就猜到来的人是谁。她回过身,看着龙原静月一脸严肃的朝她而来, 而她的反应只是向她微点个头。
龙原静月算来也快五十岁了,可除了几许泛白的华发可以看出她的年纪外,她的样 子看来不过三十七、八岁,要不是她脸上长年的冷硬线条让人难以接近,她的美会更多 三分。
「你该知道我来找你为的是什麽。」龙原静月冷冷的说,但她冷漠的气势仍是掩不 住语气中的焦躁。
「我该明白吗?」宫律微微一笑。龙原家的人还真是霸气,她那神情彷佛别人都应 该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和龙原涛的样子简直是如出一辙。
「你来龙原家的目的是什麽?你和竹宫樱子到底是什麽关系?」她咄咄逼人的质问 。
「竹宫樱子?」官律在口中喃念了一声。
「你别装了,就算过了这麽久,我也不会错认你这张脸,你一定要龙原家毁在你的 手中不可吗?」龙原静月紧握住双手,脸上的冷然掩不去眼中的惊恐。
「我想你真的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哪有能力能够毁掉龙原这麽一 个大家族呢?」宫律轻皱起眉,甭说她对龙原家没有深仇大很,就算是她想毁掉它,她 也没有这种能力,不是吗?
但龙原静月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仍是迳自的说了下去。
「竹宫樱子,你报复得还不够吗?为了你,我大哥郁郁而终,至死也不原谅我大嫂 ;就连武哥也为了你放弃一切,我大嫂也疯狂至死,你为什麽还要出现?你到底还要给 龙原家带来多少灾难才甘心?」说到最後,她已陷入狂乱的嘶吼。
「这……」宫律不知该对她说些什麽才好。
她说的这些应该是龙原家的秘辛,宫律知道自己不该好奇,可偏偏她话中有些什麽 含义,就像是拼图的一角,有点熟悉,但却又好像一点意义也没有。
「你已经毁了我大哥,又带走武哥,现在你又要来迷惑涛儿?
你是不是非要全世界的男人全为你动心不可?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她激动的嘶吼 着。
「就我所知,龙原静言先生早在二十几年前就过世了,我想我的年纪还没那麽大吧 ?」宫律轻声说。
「你就算不是竹宫樱子,也一定和她有关系,没有人会长得这般相像的!你是来报 仇的是吧?你是来讨回龙原家欠你的是吧?你到底想要做什麽?」龙原静月狠咬住自己 的下唇,严厉的眼中在瞬间闪过一丝懊悔。
懊悔?宫律心中飘过一丝疑虑,看来竹宫樱子和龙原家的牵扯一点也不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