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这药我堡内就有,待我命人帮你调好,你回去煮给你爹吃。」玄夜盼曦温和一笑。
「这怎么可以?您帮我爹看病不收钱,若连药都麻烦堡主,就太过意不去了。」
「别推来推去的了,我家主人常做这事,反正又不差你一个。」
「灵鸢!」玄夜盼曦微瞪了他一眼。「人生在世,有生、老、病、死之痛已难捱,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是是是!我下去抓药便是!」他主子身上那属於灵界的灵魂让他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可他灵鸢可是个魔耶!别人的死活干他何事?
不过主子最大,他高兴怎么做,他这个做下人的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刚刚灵鸢冒犯了,我代他向你赔不是。」玄夜盼曦等灵鸢退入後堂,才回头对年轻樵夫道歉。
年轻樵夫何曾让人这般以礼相待,更别说是堂堂一堡之主,他感动得整个人跪趴下去。
「您真的是个大好人!」
「快别这样!我承受不起!」玄夜盼曦连忙阻止,「我只是略尽自己所能,你也别挂心了,还有人等著我去看呢!你就在一旁等灵鸢把药拿来好了。」
说著,玄夜盼曦绕过年轻樵夫,又来到另一名哭泣男童的身边,专心的继续他的诊治工作。
「这堡主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年轻樵夫忍不住说。
「这还用说,我们这儿的人全都叫他是活菩萨,想想若不是菩萨,又哪能有这样的好心肠呢?」另一个也来求诊的妇人附和道。
「是啊!有堡主住在我们这地方,这真是大家的福气!」又有另一个人开口说。
「呸!他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个卑劣、下流的大恶人。」
一个饱含怒气的清亮女声持反对意见出现,她话中的无礼惹恼了那些几乎要把玄夜盼曦当成圣人的人们,大夥儿一致的瞪著她。
说话的人正是吻情。
她本来不想多话,可是听到这些人们口中对玄夜盼曦的称赞就教她不平,他凭什么得到人们的喜爱?他不过是个住在黑暗世界中的低下魔族,他要不是占据了原该属於她的灵魂,他怎么可能会受到这样的崇敬和信服?
爱人和被爱的人本来都该是属於她的,凭什么她只能在黑暗角落中将自己隐藏起来,就只因为他夺走了她爱人的能力?
吻情愈不服,心中原本就高胀的怒气就更炽,恨不得能手刃这逼她至此的男人。
「吻情?你的伤才刚好些,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玄夜盼曦一看是吻情,也不计较她不逊的言语,连忙要将身上的外衣为她披上,可吻情不领情的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你怎么了?」玄夜盼曦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欣然於她的出现,倒没有发现吻情的不同,可这下他仔细一瞧,方才瞧出她眼中那浓浓的恨意。
恨意?他的心中一震,一股没由来的恐慌倏地升起。
为什么?他以为自从上次之後,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已经比较改善了,不是吗?虽然她对他还是一贯的冷淡,但至少不再排斥了,为何她会用这种充满怨毒的眼光看著他?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著我,你会让我心慌的。」玄夜盼曦微缩了一下,仿佛被她锐利的眼神所伤。
「为什么我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著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和灵鸢的对话很不巧被我听到了。」吻情冷笑。
「你……听到了?」玄夜盼曦不禁屏住呼吸,「你全听到了?」他呆立当场,思绪一片空白。
不!不要这么早!
他的惊慌落在吻情的眼中变成了心虚,她冷冷的瞪视著似已化成石像的玄夜盼曦。
「我听到的足够让我知道你是一个多么该死的恶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玄夜盼曦向前用手按著吻情的肩,他想向她解释,让她明白他真的不是故意伤她的,他这样做只是因为……
可吻情的下一个动作让在场所有的人一同惊呼出声,因为她用暗藏在她衣袖中的短刀划了他手臂一刀,霎时鲜红血滴四溅。
「不要碰我!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吻情看著他的血一下子在他的雪白衣袖上染成红花,她努力不让自己有任何的感觉,一心只想让他尝尝她所受的痛苦!
「你这个妖女,你想对玄夜堡主做什么?」
震惊过後,在场所有人的纷纷声援他们心目中的大善人,而这伤了他们心中活菩萨的女人,自然就成了害人的妖女。
「妖女?我是妖女?」吻情放声大笑,她的心痛又有谁知道?她原该是受人敬爱的天之骄女,可现在的她却成了妖女!「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杀了我会让你好一点吗?」玄夜盼曦叹了一口气,哀伤的看著吻情。
「玄夜堡主,不可以!您没有理由这样做!」玄夜盼曦的话让在场的人全惊慌了起来,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的恩人受到伤害。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们请不要插手好吗?」玄夜盼曦谢绝了所有人的好意。
「可是……」
吻情冷冷的扫了所有人一眼,她眼中的森冷比起外面的风雪更冷,「少不自量力了,我想做的事你们有谁阻止得了?」
「你……」虽然她的眼神是如此骇人,但她的话不免又引来一阵不满,在场的人都死瞪著她,仿佛恨不得杀了她。
那憎恨的目光压得吻情几乎喘不过气,可是她逼著自己不去理会、不去感觉,她只想把她受到的痛苦,全都加诸於玄夜盼曦的身上。
「如果杀了我会让你好过一点,你动手吧!」
玄夜盼曦不顾众人的反对,迳自走到吻情的面前,空手抓住吻情手上短刀,不管手掌握住刀锋的地方已鲜血直流,他脸色不变的将刀拉至自己的胸口,正对著心脏跳动的地方。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吻情回瞪著他。
她才一用力,他的胸口就划出一个口子,瞬间一朵红花就在他的胸膛晕开,惹得众人一阵惊呼。
「不要!你放过堡主吧!他真的是一个大好人!」一个略见臃肿,怀抱个小女孩的妇人急忙屈膝下跪,连连的在地上磕著响头。
「是啊!他真的是大好人,姑娘,你要杀就杀了我好了!反正我再活也没有多久了!」说话的是一个八十开外的老汉,他伸出枯瘦的双手拚命的对著吻情祈求。
吻情转头看著四周恐惧惊怕的眼神,他们怕的不是玄夜盼曦这魔王之子,他们怕的却是她,一个本是该带来宁静喜悦的灵王之女!
就算不用看镜子,她也可以想像全身充满恨意、灵魂被黑暗吞噬的她,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的骇人。
吻情一扬手,刀起刀落,不管她四周的惊叫和恨意,她手中的短刀没入了他的胸膛,他温热的血喷上了她的脸颊,那空气中浓腻的血腥味在瞬间涌入她的胸口。
「你竟敢伤了主人!」才拿了药回转大厅的灵鸢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慑住,他丢开手中的药,一个纵身,对著吻情的背後击出一掌。
「不可以!」玄夜盼曦一声惊叫,顾不得胸口椎心之痛的拥紧吻情,再提气一跃,硬是将她转了身,用他的背去挡下灵鸢这一掌。
灵鸢原是魔族,他的法力还上不了台面,可他的力气却不是常人受得住的,他这一掌不仅让本已重伤的玄夜盼曦当下吐了一口鲜血,连他胸口上的刀子也震了出来,鲜血立即喷了出来。
吻情抖著满是鲜血的双手,不及多想,她伸出手连点了他身上的十二处大穴,嘴里念著,「谁要你救的!」
「你在做什么?」灵鸢一看吻情再次对他的主人出手,连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怒吼出声。
「第十二大穴可以暂时封住他的血脉,就算还了他挡你这一掌的人情!你如果不想他死,就别在这里啰哩叭唆的!」
吻情说完,便漠然起身,不理会所有人,迳自走出玄夜堡的大厅。
没有一个人出声留住她,也没有一个人伸手揽下她,因为所有人的心思全放在已然昏迷的玄夜盼曦的身上。
伴著吻情的,是堡外漫天狂扫的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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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大,她竟有著不知何处是容身之地的悲哀。
吻情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时间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而方向对她来说更没什么好在意的。这就是迷失吗?
迷失了时间,也迷失了空间。可就算是迷失了又如何?反正她早就迷失了太多东西,不是吗?
吻情噙著泪,在雪地中印出一个个的脚步,又看著脚印在雪中一个个的消失。
该死!为什么她下不了手?
她不是没有爱、没有感觉吗?为什么她会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