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
“拜托,货比过叁家,才知道合不合理?”若月白了一脸呆样的阿生一眼。 “还有,你别想赖那一成的服务费和我的时薪,我是一样也不会少算的,这样你不会还以我是什麽好人了吧!”
“才不!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没有衣物可以换才会这样做,而且你是为了不让 我沉溺在失去记忆的恐慌中,才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的。”
他脸上纯然的信任和笑靥,让若月有那麽一刹那失去了声音,只能愣愣的看 着这不知道该说是傻还是敏感的男人。
要是换成是她失了忆,遇上像她这样的人。她宁可去住不用钱的游民收容中 心,也不要待下来!她一直将恶劣的心情加诸在阿生的身上,她对他的样子,如 果说是“吸血水蛭”也不为过,为什麽他对她依然有这样的笑容呢?
若月如道自己一点地不该喜欢眼前这个天真的像个男孩的男人,可是她胸中 因他的笑容而失了规律的心跳,怎麽也扯不上“讨厌”的字眼。
“你是想告诉我,你已饿昏到脑袋出现妄想症,竟然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出 现!”若月用冷言冷语来掩饰她心中的慌乱。
“我不是……”
若月没让他有机会再说任何话,她的心脏今天莫名的不规律次数已超过了她 能忍受的标准,她像是怕被人找着她眼中的软弱,飞快的说:“肚子饿我们就去 吃饭,当然,你吃的我还是会记帐。”
※※※
若月带着阿生来到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自助餐店前停了下来。
“你想吃什麽?”若月转头问着阿生。
阿生看了看摊子上一只只炸得黄澄澄又香味四溢的鸡腿,或许是他自出了院 ,唯一入腹的就是那阳春到了极点的泡面,现在一闻到食物真正的味道,就引得 他早已空空的五脏庙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我可以吃鸡腿饭吗?”
或许,是刚刚阿生的话还在若月的心中 酵,奇迹似的她竟然没对阿生这“ 奢侈”的要求做任何的表示,只是微微拢了一下原本就少有平顺的眉头。
若月转头对着老板问:“一份鸡腿饭多少钱?还有单点一份鸡腿要多少钱? ”
正忙着装盒的老板头也没有抬一下,只是专注着手中的动作。“一个鸡腿饭 七十块,单点一只鸡腿四十五。”
“那好,给我一个鸡腿饭和一个不要鸡腿的鸡腿饭,这样一共是九十五元, 没错吧!”若月从皮包中算好了九十五元,并推到了老板的面前。
“不要鸡腿的鸡腿饭?小姐,哪有人是这样买的?”老板皱起了眉头。
四菜加一只鸡腿的便当卖七十元,可少了一只鸡腿的同分量便当要他只卖二 十五元?二十五元在自助餐最多也只能买到两样菜和半碗饭。这俗话说得好,杀 头生意有人做,可赔钱买卖没人要。
“一个鸡腿饭七十元,单点一只鸡腿四十五元,我不要那四十五元的鸡腿, 那便当是二十五元又有什麽不对?”若月理直气壮的说。
“这……”
自助餐的老板想是没读过什麽样的书,抓抓头也想不出若月的话有什麽不对 的地方,七十减去四十五确实是二十五没错,虽然心下怪怪的,但也只好点了点 头。
他边嘴中嘀咕的将若月要的一个鸡腿饭和一个不要鸡腿的鸡腿饭打包装好, 再有些不情愿的交给了若月。
若月一点也不理会老板的不悦,还包了好大一句供外带的汤,然後拉着阿生 到附近的公园,找了个有路灯的椅子坐下来吃饭。
“刚刚那个老板好像不大高兴。”阿生接过了若月递过来的便当,有些担心 的说。
“我又不是去吃霸王饭不给钱,他爱不高兴关我什麽事?”若月一点也不在 意的打开手中的便当,满意的看着老板没有缩水的便当,然後就埋头吃了起来。
“你为什麽不吃鸡腿?这鸡腿很好吃的。”阿生咬了一口,不解的说。
他看得出若月并不缺钱用,可是,她为什麽要这样节俭到近乎虐待她自己? 说她是真吝啬,那又不尽然,因为她若真的“一毛不拔”,她大可也让他吃这种 不加鸡腿的鸡腿饭,不是吗?
若月吞了吞口水,她没好气的死瞪了眼前这该在身上贴着“危脸!勿近”的 男人,他对她的神经有着一大的伤害,总有一天,她会被他气得不顾他恢复记忆 前就把他掐死。
她当然知道鸡腿好吃,她也忘了自己有多久不知肉味,可是,要她花四十五 元,也就是近乎她现在手中两个便当的钱去买一只鸡腿来吃!先要了她的命可能 还容易一些。
而这个男人竟在她这“渴肉”的人的面前问这样的问题 找死!
“我不爱吃肉行吗?”她死盯着阿生手中鸡腿的样子,让她的话一点说服力 也没有。
“可是你太瘦了,多吃点肉对你的身体比较好。”阿生细细的打量了若月一 眼之後,好半晌才关心的说。
若月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麽样,她近一七五的身高配上不及五十的体重,怎 麽看身上都没半两肉。前不凸、後不翘,没胸部、没屁股,躺平了大概还可供飞 机降落的身材,从头到脚根本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你那是什麽眼神?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这样的身材,你知不知道台湾减 肥有多贵?一公斤一万块,我身上少的肉够我好几年的生活费了,你有任何的意 见吗?”若月的语气是浓浓的自卫。
她一向不会对自己的身材有任何的反应,反正她打一出生就是诸葛四郎的好 朋友 真平,可不知道怎麽的,一想到自己在他的眼中是如此,没由来的烦躁 便冲上了心头。
“我……我没有……我不是……”被若月莫名的一凶,阿生慌得连话都不知 道该怎麽说。
“你不是什麽?”若月死瞪着阿生,只要他敢说出一句不合她意的话,她绝 对把他的鸡腿接收过来。嗯?这样说来,她的目的好像是他手中的鸡腿?
若月摇头甩去了心中那所剩无几的“良心”,她才不是这麽卑鄙的人,是他 先出言不逊的,受点惩罚本来就是应该的。
“对不起……你……生气了?是不是我……我做错了什麽?”阿生咬了咬下 唇,头低得下颔和胸口几乎贴在一起。
他只是关心她而已,为什麽她这麽不高兴?
若月怎麽也想不到阿生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紧紧 的抿着微颤的双唇,秀气的大眼,晶亮得彷似饱含了几欲落下的泪水。
天哪!她是惹到了什麽样的大麻烦?
他是二十七岁又不是七岁,被人家这麽一说就像是要哭了一般,这像话吗?
看他这个样子,若月一下子有了一种体认,她从以前就怕女人哭,可是现在 她才发现,男人的泪水比女人的可怕上一百倍不止。
“你没什麽不好,不好的人是我,是我乱发脾气,你别哭了行不行?不然人 家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若月连忙的说。
没办法,谁救他这个样子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虐待白雪公主的恶毒後母!
“一定是我……是我不好,不然你为什麽……为什麽心情……心情会不好? ”阿生仍是低着头,语气隐隐的有些哽咽。
天!若月真不知道她是该掐死他,还是掐死她自己。
“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我想吃鸡腿啦!行不行?”若月随口说出她脑中的第一 个想法,但这话一出了口,她又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打昏。
这真是好一个烂到不能再烂的烂理由!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止住这失控状况,要她说什麽都没关系。一想到阿生 那即将决堤的泪水,若月不自觉得冷汗直流,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点也不逊他手 中的鸡腿。
奇迹似的,若月这话才说完,阿生的脸就像耶诞节的灯一样,一下子亮了起 来。他的脸上哪还有方才那倒灌海啸般的波涛汹涌?要不是他的眼中仍闪着一丝 亮光,她还真以为刚刚的一切大概是她在作梦。
还是,她被他骗了?这不大可能,除非他有着奥斯卡影帝的演技,不然他脸 上的纯单,明白到让若月觉得怀疑他都有罪恶感。
“原来只是这样,那我的鸡腿分给你吃,你就不会叁情不好了。”阿生为不 是自己惹她不悦而松了一口气。但看到若月还是不吭一声,又抓了抓头,“一半 太少,那我全部你好了,这样好不好?”
看到他像是等待主人摸头的小狈神情与求和的话语,纵然若月有再大的气, 也全自动化成又好笑又心疼的不舍。
她一向不喜欢名为“男人”的这种动物,可是他……该怎麽说他这样的一个 男人呢?唉!她早该知道,他是上天派来克她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