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心事全盘托出,心头是无比的轻松,但语毕,却感到脸上一阵湿凉,手一抚上,才知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水盈眶……
“青姐今日来,想说的、想做的都完成了,多谢王爷拨空聆听,孟青姐就此告辞。”该做的,她都做了,她不问宁波王爷最后的决定如何,但王爷是明理通达之人,她想她今日为了她的朔哥来这趟,应该不会是白来的。
唤来仆人领路,带孟青姐出去,宁波王爷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若有所感;沉思间,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娇脆嗓音:“人都走得看不见了,你还瞧得目不转睛,难不成你真对那个孟青姐动了心,想纳她为妾啊?”
宁波王妃语带揶揄从内走出,佯装不悦对宁波王爷抱怨道。
“我的醋王妃,你又躲在里头偷听了?你喔,真是!”宁波王爷摇头苦笑,对于妻子爱吃醋的天性,他实在拿她没办法,“下次不许再这么做了,知道吗?”
禁止的话语从充满宠溺的口气里说出来,实在是一点说服力也无。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听你的。”宁波王妃明媚一笑,丝毫不把王爷对她的劝告当作一回事,“言归正传,你说,孟朔堂那件事你要怎么处理?”
“嗯……这件事嘛,本王还得再想想。光凭孟青姐说几句话,本王就放人,那本王的威信何在?”“我不管!我才不管你什么威信不威信的,听我一次,放了孟朔堂。”
“王妃,你为什么这么坚持要本王放了他!你又不认识他。”
“呵,冲着孟青姐的胆识,也为了我自己着想。王爷,你就顺我一次嘛!”有情人本就该成双,更何况以孟青姐跟孟朔堂的关系,让他们两个早日成亲,她就不必担心她的夫君有朝一日突然来个“假戏真作”了呵。
“王妃,你又打翻醋桶子了!不行,国有国法,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孟朔堂该受的惩罚,本王绝不宽待。”宁波王爷不肯退让。
“那……好,你若不依我,我就带着孩子回京师,向圣上告御状,说你欺负我!”宁波王妃嘴角露出一抹捉弄的笑,冷不防祭出了法宝。
“你别跟我闹脾气,唉……等等!孩子?你说……孩子?难道你……”宁波王爷细细咀嚼妻子的话,才发现话中有话。
“对,本宫肚子里已经有你们皇家的子孙了。孩子啊,看来你在你爹心中没什么份量,所以他才不听娘的话。唉,咱们母子俩还是早早回京师去,省得留在这儿惹人嫌喔。”
“王妃,多久了?怎么到今日才告诉本王?”宁波王爷惊喜得快说不出话来。
两人成亲数年,膝下犹虚,如今乍闻妻子怀孕的消息,心中的狂喜激动实难用笔墨来形容啊。
“三个多月了。我可是等到驻府的太医确定之后才敢说的,免得到头来又是空欢喜一场。王爷,这可是咱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就当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你就做件好事,免了孟朔堂的罪,成全这对苦命鸳鸯,好不?”
“好好!为了孩子,为了你,你说什么,本王都应允。”
呵呵,盼子多年,终于如愿以偿。双孟的际遇和对彼此的深情着实令人动容,那么,就成全他们吧!怀抱娇妻,宁波王爷在满足的笑容里下了决定。
五天后,都府,大牢。
大牢还算干净,只是有些潮湿,空气里散发着些许霉味。牢里的墙边靠着一道身影,头发散乱,衣裳也有些脏污,孟朔堂侧靠在墙角,久久不动,看来甚是虚弱。
虽然有孟青姐的奔走,及看在娇妻跟孩子的面子,宁波王爷决定免了孟朔堂的罪;但想到当年他误信谣言,不加求证,便走了苏净荷的罪名,想来还是让人为苏净荷不平!因此,宁波王爷下令将孟朔堂囚禁于天牢,狠狠饿了他五天,只给饮水维持体力,算是一番小小惩戒。
宁波王爷来到大牢,唤牢役打开牢门,要他叫醒孟朔堂。
关人关了五天,该罚的也罚了一半,剩下的再料理料理,就该放人了;不然再关下去,等不到孟朔堂平安回去的消息,只怕孟青姐这次真会上宁波王府来讨人。
当年她被退婚,为求生机,她刺伤徐少文,毅然决然投水;莲苑盛宴那晚,她敢冒着可能被认出的风险,扮鬼诅咒徐少文,只为出一口气;那日,她明知可能惹恼他这个王爷,却还是只身上王府说要讨承诺,借由要委身于他为妾,来达到她救孟朔堂的目的。
她的胆识、她的聪颖、她的特殊,在在让人无法不去注意,不去欣赏呀!
牢门开了,孟朔堂被牢役搀出,虚弱狼狈的模样与往日的意气风发相较,真天壤之别,牢役依着宁波王爷的交代,把孟朔堂绑起来,悬上行刑台。
“孟朔堂,张开眼睛,是本王。”
“宁波……王爷……有……何指教,吗?”孟朔堂张开眼,辨认出眼前来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会儿挨完你该受的,你就无罪了。”
“受人……之托……是……是谁?”
“一会儿你就明白。”宁波王爷故意吊他胃口,不肯正面答覆。“来啊,先给本王打上十鞭!”
“是!”牢役领令,取来鞭子,长鞭一扬,咻咻作响,一鞭鞭毫不留情地打上孟朔堂,力道真大,但他连声痛也没喊,此时虚弱的他想到的是当初孟青姐受徐家陷害、在牢里受苦,无助无措的样子。
“净荷……净荷……幸好……我当初……来得及救你,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孟朔堂撑着最后的意识,低声唤着他最心爱的净荷。
他的呼唤虽低,却也让宁波王爷听见了。呵,孟朔堂,你这鞭子不会白挨的,本王会给你相同的“回报”,可知你心心念念的苏净荷早已对本王承认身份了?
“孟朔堂,本王先打你十鞭,是教训你行事务必三思,弄清缘由,不可再冲动惹事。来啊,换棍,再打十杖!”
宁波王爷令下,牢役取来棍棒,再打十下,十下打完,孟朔堂口吐鲜血,浑身是伤,气息微弱,意识渐涣散,但口里依旧喃喃念着苏净荷之名。
“孟朔堂,你再仔细听来,再打你的这十棍,是本主替苏净荷打的,她一心向着你,亲上王府为你求情,她对你再无怨恨,但你当年对她的辜负跟伤害,本王实在看不下去,赏你十棍,算是替苏净荷讨个她该得的公道!”
语毕,宁波王爷脸上满是笑意。听见苏净荷之名,孟朔堂会有什么反应呢?
“净荷……净荷……王爷,你说……你知道……净荷?”孟朔堂强撑着精神,用力发问,就是为了从宁波王爷口中弄明白为何他知道苏净荷之事。
“青姐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本王了!她爱你至深,你对她亦是相同心意,你们之间的深厚情分令本王感动,所以本王就自作主张,替苏净荷修理她那位负心的未婚夫,让过去的恩恩怨怨随着这十鞭十杖烟消云散。如今徐家已败,你也受够应得的惩罚了,再来可要好好厚待青姐,知道吗?”
“多……多谢……王爷。”得知孟青姐已坦承身份,孟朔堂心头的狂喜难以言喻,撑着最后一口气向宁波王爷道谢之后,疼痛袭来,体力不济,眼前一翻黑,人便昏了过去,但苍白的脸上却挂着一丝轻浅满足的笑容。
感谢上苍,他的净荷就要回到他身边了呵!
孟府织造大宅。
苦等多日,这天,晌午时分,终于盼到儿子归来,孟家两老总算松了一口气。但瞧见儿子脸上是血,身上带伤,孟夫人心疼得不得了,眼泪从孟朔堂进屋之后就没停过。
请来大夫看过,孟夫人亲自熬粥喂食照料,两老陪在儿子身旁,寸步不离;所幸孟朔堂的体质不错,在大半夜清醒了过来。
“朔儿,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娘看见你浑身是伤回来,心里有多疼!”才一开口,泪便又忍不住要落下。
“夫人,别哭了,你哭,朔儿也会跟着难过,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养。”孟老爷出言安慰妻子,孟夫人闻言才赶忙止住了欲奔落的泪水,随后孟老爷又问儿子道:“朔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得罪宁波王爷?先前为了徐家之事,你提供许多证据和消息给他,双方不是合作得挺愉快的吗?”
“是净荷,爹、娘,孩儿找到净荷了。”
“净荷?她如今尚在人世?”听见苏净荷之名,孟家两老黄不大为震惊。
“对,她就是莲苑孟青姐……唉,同处苏州四年,她却不愿同我相认,我知道她曾是怨我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啊!要不是徐家在莲苑设宴,邀我过去商谈,恐怕这辈子我永远也没机会再见到净荷,这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