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没想到这蔡知府手脚倒挺快的,才几天时间就把事情给办妥了。”
“爹,我就说嘛,姐姐那边推荐的人,能力一定不差的。”
“呔!瞧你得意的,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甘冒这个风险,请贵妃出面帮忙的!要不是你这浑小子不长进,搞砸了跟孟府织造合作的事情,我犯得着跟区区一家歌舞坊过不去嘛!”徐老爷想到那天的情形,脾气就忍不住上来。
“爹……”徐少文挨刮,头低垂,不敢回话。
没错,孟青姐的牢狱之灾正是徐家一手搞出来的。
前些天,徐家厅堂上大门深锁,徐少文的元配带着六名小妾,个个愁眉苦脸,满脸哀怨,声泪俱下向徐老爷投诉徐少文的不是。
任谁也没想到,好色成性的徐少文下江南谈生意一趟,竟然变成了个“不行”又“不举”的人回来,害元配跟六名小妾全成了怨妇,只能守活寡。
这往后的岁月漫漫,空闺难守,可叫她们“七姐妹”该怎么办才好?
一群“儿媳妇”因为儿子的“无望再举”状告到他这个公公这边来,教他一张老脸往哪儿摆?
人说胳臂往内弯,儿子再怎么不成材,也总还是自己的亲骨肉。徐老爷在问明事情的来胧去脉之后,生性好面子的他,终究抵不住徐少文的煽动,亲自出面,进宫恳求徐贵妃相助,动用私权,陷害孟青姐入狱,并吞下莲苑,以为补偿。
“啧,都二十来岁、身经百战的人了,去趟江南回来就变得‘不行’,还让妻妾状告到我这儿来,这还像话吗?”徐老爷想了不住叹气。
“爹……您,唉……这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面子?连里子都没了,你还要什么面子?!”徐老爷大骂。
“好啦!您别再骂啦!”徐少文扁嘴求饶。
“我要不骂醒你,下次还不知道要给我搞砸什么事!哼,你敢做却不敢当!当初我就叫你别去招惹苏家那个精明丫头,你偏不听,硬是把人逼得活生生跳水自尽!这下好了,人家做鬼也不放过你,来找你讨命了!你自作自受,活该!”
“爹,小声点,苏净荷投水自尽的事,外人都不知道的。”看父亲骂得正在兴头上,徐少文忍不住提醒。
“啊,气过头,差点给忘了!这次拿莲苑来个‘杀鸡儆猴’,等日后拿下江南的布料织品市场之后,再来料理孟府织造……”
“对,爹,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孟朔堂跟孟府织造。”徐少文又在煽动了。
“哼,事情我自有打算!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以后只要给我待在家里,想办法摆平你的‘七仙女’就好,其他的事情你一律不准管,省得又给我出纰漏。”
跑掉孟府织造这尾大鱼,徐老爷是说什么也不让徐少文再插手了。
幸好这次的损失,吞下莲苑之后可补偿了不少呵!
徐老爷捻了捻胡须,嘴边扬起一抹奸诈的笑容。
黎明初晓,朝雾未散,空气里犹凝着几分薄凉。
户外的清新沁凉传不到阴暗潮湿的地牢内,孟青姐头发被散、衣衫肮脏破烂,身上、臂上满大大小小的鞭伤,伤口血水未干,烧灼的热痛持续不断侵袭着她。经过此番刑求,她的意识早已茫乱。
老鼠偶尔从脚边跑过,时而啮咬着她的绣花鞋,但孟青姐连害怕尖叫、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双臂依旧被吊在墙上,身子无力地软软垂下,昏沉之间,偶见被发丝覆盖的容颜滴落几颗晶莹的伤心泪,与几句不成句的话语。
“朔哥……朔哥……莲儿好疼好疼,快来救我……朔哥……”
遭逢大劫,伤痛折磨,苦不堪言,孟青姐在生死挣扎间,只记得她心中惟一而恒久的惦念,盼着他能来救她……
她的朔哥,孟朔堂……
第五章
冯定猜得一点不错,孟朔堂一听莲苑出事,二话不说,即刻积极插手管这件事。孟府织造人面广,孟朔堂透过关系,轻易向熟识的好友借来千里神驹后,当天便直奔汉郡,为孟青姐求援去。
果不然,隔天傍晚,莲苑大门前已见到孟朔堂跟宁波王爷两人风尘仆仆的身影。日夜兼程赶路,疲惫写在两人脸上,但救人如救火,椅子都还没坐热,宁波王爷便整装妥当,与孟朔堂连袂前往苏州知府,探孟青姐去。
苏州知府,大牢内。
大牢里的环境恶劣得让人一刻都不想停留。
孟朔堂陪着宁波王爷,由蔡知府领路来到地牢,眼前所见的情景立刻让他皱起了眉头,“孟青姐只是区区一个弱女子,又不是身犯重罪,等待秋决的犯人,为什么要将她囚禁在此?”
宁波王爷一听,眉头攒得更紧,脸色也益发沉重。
“孟公子,稍安勿躁,此事疑点甚多,显然是有心人士所为。真相如何,事后本王必会查个水落石出,咱们先看青姐要紧。”
再往内走,地牢门口已在眼前,宁波王爷与孟朔堂一前一后进入,当看见被吊在墙上,衣着脏乱、狼狈不堪的孟青姐时,两人登时变脸!宁波王爷一声令下,当差的即刻解下孟青姐的手铐。
孟青姐垂着头,披头散发,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她意识昏乱,身子软软便要瘫下地,孟朔堂大步一迈,适时接住她虚弱的身躯。
“孟姑娘,孟青姐,你醒醒啊!我是孟朔堂,我和宁波王爷来救你,现在你已经平安了!”
听见孟朔堂的名字,孟青姐清醒了些,她努力抬起头,想要看看这个给予她安心与温暖的眼前人。
“孟……朔……堂……”三天多来滴水未进,嗓音已嘶哑,不复往昔的清亮。
拨开覆住她额前的发,迎上她的视线,那张青白分明的脸庞令他一震!
“净荷,净荷,你是不是净荷?”孟朔堂忘情地唤着。
然身子虚弱、意识昏沉的孟青姐根本听不进耳,再度陷入昏迷之前,她只记得要讨回莲苑。
“让渡书……他们逼我……签的,莲苑……不能……平白……奉送给……他人……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莲苑……帮我讨回……让渡书……,拜托……”语未竟,人已昏了过去。
“净荷……孟青姐,你醒醒啊!”孟朔堂再次呼唤,此时他定眼一瞧,这才发现孟青姐身上、臂上都带着鞭伤,且伤口深又有血块凝结,足见下手之人力道极大,毫不留情。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居然对一名弱女子下这种毒手?!”孟朔堂暴喝,眼底怒火翻腾,有股想杀人的冲动。
“启禀王爷,孟青姐昏迷前说官府逼她签下莲苑的让渡书,请王爷为她查明真相,讨回公道。”搂紧怀中昏迷的人儿,孟朔堂沉重说着。
“什么?!青姐被迫让出莲苑?蔡知府,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还不给本王一五一十说个明白!”宁波王爷厉声质问。
“王……王爷,息怒、息怒啊!这……这一切都是国舅爷徐少文的命令,徐……徐家说孟青姐对国舅爷不敬……”蔡知府颤声说出事情始末。
“荒唐!徐家上莲苑设宴是经由本王居中牵线,现在徐家以孟青姐对国舅不敬而将她抓入狱中刑求,这明的是教训孟青姐,暗的根本是指本王的安排不佳、徐家对本王有所不满,所以才会杀鸡儆猴来对宁波王府示威吗?!”
啥?徐家上莲苑宴客是透过宁波王爷牵的线?这……徐家怎么没跟他说啊!
宁波王爷此语一出,蔡知府立刻脸色发白,连忙跪在地上猛磕头求饶。
“蔡知府,你身为父母官,还知法犯法,违令私下抓人,还动用私刑,更是胆大包天!此事本王非追根究柢不可!孟公子,你先带青姐回莲苑,请大夫好好医治,只要能让青姐快快康复,用再贵的药材都无妨,这次宁波王府挺莲苑到底了!”
“多谢王爷,孟朔堂遵令。”孟朔堂抱起孟青姐的身子,转身离开。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莲苑……只有莲苑……
怀抱孟青姐,一路回莲苑的途中,这句话像是利刃一般狠狠刺穿了孟朔堂的心。他望着怀中早无意识的孟青姐,目光流连,爱恋不舍。
除去左脸的青色胎记,孟青姐右半边脸白皙的模样,与他心心念念的苏净荷根本是同一个样!倘若孟青姐真的就是苏净荷,那这些年来她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又曾经遭逢什么变故,让拥有倾城之姿的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谜,此刻尚无法解开,只能等待孟青姐清醒再说。
沉沉的马蹄声带着两人返回莲苑,颠簸不平的路面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他的心除了痛,还是痛。
莲苑。
在宁波王府人马护送之下,孟朔堂带着孟青姐回到莲苑,总算让望穿秋水、苦盼主子回来的莲苑众人放下担忧的心,松了口气。
下了马车,孟朔堂并未放开孟青姐,依旧抱着她,让明月领路,跟随她的脚步回到孟青姐的寝居映荷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