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二音玉虽奇虽贵,但不至于能让人痛下杀手至此,这其中定有玄机,恐怕白兄有所隐瞒吧!”裴冷筑是何等人物,一点点的小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白守谦这才知道裴冷筑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还要下这“请君入瓮”的一看,看来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白守谦深深的看了裴冷筑一眼,似是不太确定是否能将此事透露,毕竟兹事体大,就连皇上那儿他也不曾禀明……
“或许是为了这琅琊音玉之秘密只能由天子得之,取之则能成天子的传言。”白守谦吸了一口气,决定把话说明,毕竟现在他需要冷竹岛的协助才能查明一切。
“又是宫中的权力斗争。”裴冷筑的语气有着浓浓的不屑。
这权力真的能腐化人心,为了能大权在握,人们真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自古至今是如此,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只要有人类存在的一天,这样的事就会不断的发生。
“那你现在决定怎么做?”
“我冷竹岛之人既已承诺的事定会做到。”裴冷筑淡淡的说。
“以贤弟的能力,要找出玉笛子定不是难事,只要有你一句话,相信要使那些妄佞之徒伏法自是指日可待。”白守谦安心的说。
“如果白兄还记得的话,小弟承诺的是无射瑜的事,至于玉笛子……”
“你的意思是?”
对于白守谦的问话,裴冷筑仍是他不变的笑容。
想起那双清冷而绝丽的眸子,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推敲,他几乎能确定他为何会对那样陌生的眼睛有着如此熟悉的感觉。
“玉笛子是我的。”
答案简单、明了、肯定。
夕阳斜晖伴着归巢的鸦雀偶然的几声嘶鸣,在昏暗不明的天空中,撒下了几许的落寞,或许是为夜即将来临,也或许是为了空气中不寻常萧瑟,于是连路上的行人也显得有点行色匆匆。
裴冷筑仍是一派悠闲的漫步着,虽然是独行,却不觉得寂寞,或许比起他那冷得吓人的大哥,他才是真正的难以接近,毕竟要拆掉一面有形的墙并不难,真正难的是拆掉看不见的阻隔,不是吗?
“年轻人,你看来是外地来的是不是?”一个身背一大捆的木柴,看来是正要回家的砍柴人。
他看得出这个樵夫并没有恶意,裴冷筑微微笑了笑,算是给了个礼貌的回应。
那个砍柴人对裴冷筑的没有出声倒也不以为意,只因为眼前这个看来饱读诗书,有着不凡气质和俊逸外表的男人,相当的今人激赏,至少非常对他的眼。
“看你一脸悠闲的样子,大概是没有听过前方的泣血林传说,那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听说一到晚上就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赶快离开才是。”
“泣血林?”
“这是我们当地人给前面那片枫林取的浑名,最早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叫的,不过这名字取得还真是贴切,那红红一大片的枫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一年四季降红,从来就不曾改变颜色过。”
樵大放下了身上的木柴,开始比手划脚的描述了起来。
“这倒也难怪。”裴冷筑点点头。
枫秋红是自然法则,本不足以为怪,但终年通红就有失常理,也难怪这儿的人会对这种现象喷喷称奇。
不过以他的看法,这片枫林位于山之南、水之北,且地势呈凹壑,冬天的冷风有山阻隔,是以不见寒冷贬骨之急,终年温度皆如孟秋,变化不大,是以枫色不变大约也是此因。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这个林子有不乾净的东西。”那樵夫的声音瞬间变得好小,像是怕被别人偷听了上,神色之间也有着几分的惊慌。
“什么?”裴冷筑一下子没有听清楚。
“就是鬼啦!”那个人仍足用极小的声音说。
”鬼?““嘘!”□夫连忙用手势示意裴冷筑放低音量,”别这么大声,会被听到的。”
”被谁听到?”裴冷筑环顾四周,天色已近昏暗,四下无人,就只有他和樵夫,又有谁会听到?
“就是泣血林的主人。”那个人一讲完,看见裴冷筑仍一脸不解,就再次补充,”就是那个鬼啦!”
“你认为泣血林的主人是个鬼?”
裴冷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了,看来这儿的人对这林子存在太多的误解,但这更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这些日子他一直利用冷竹岛的眼线调查看孟冬月的下落,好希望孟冬月能施巧手,为他修补他心爱的还月筑。
根据收集而来的消息指出,孟冬月最有可能出没的还是在江南这一带,而且极有可能就在这附近,再加上这一带常常有不明的乐音传出,这让他几乎要确定这个孟冬月很可能就藏身在这个林子中。
所以他才会在此刻独行于此,为的就是想来拜访一下这个人称天下第一巧手的孟冬月,顺便以“乐”会友的交交这么个奇人。
“如果不是鬼,怎么可能发得出那种声音,而且我有好几次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那不是那种东西是什么?”樵夫语带恐怖的说,看来他是真的被吓过几次。
“什么样的声音?”裴冷筑好奇的问。
”反正我也说不上来啦!有时候像是有人在大叫,有时候又像是狂风,还有时候像是打雷,最可怕的是,我有一次看到一些野兽像是中邪似的一只只的朝着林子走进去,这不是鬼的话,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呢?”
“野兽像是中了邪?”这不会是传说中的百鸟朝凤吧!古书中有记载着善操琴,能引万物同一情而共喜共悲,看来这泣血林中之人绝不是泛泛之辈。裴冷筑的思绪未落,这不远处的林子竟传出阵阵的声响,由初时的柔泣低语,渐渐的随之高昂急剧,那丝丝入扣的琴音,竟引得裴冷筑胸中一片激荡,他知道,不管这林中人是否是孟冬月,这人他是交定了。
相对于裴冷筑的感动,那个樵夫反而瞬间脸色发白,只见他勿匆的背起放置于地上的木柴,有些连滚带爬的开始跑,还不忘回头告诫裴冷筑:“别再逗留了,如果要命的话,快点走吧!”
说完,没有看裴冷筑是否听了他的话,便头也不回的一个劲儿的向前跑去,活像是他的背后有只会吃人的猛兽似的。
裴冷筑淡淡的看看樵夫跌跌撞撞的离去,心中虽感谢他的好意,但对这如此高绝的琴艺在这些不懂音律之人的耳中竟是如鬼魅般骇人,思之便不觉有些怆然。
世间是容不得独醒,否则便是孤独,曲高而和者寡,本是千古不变的定理呀!
冬月将胡笳十八拍由第一拍开始弹起,这“笳-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的胡笳十八拍,是她在心乱时最常弹起的曲,往往对她安定自己的心绪有极大的帮助。
可是今天,这十八拍的曲她已弹至“十有三弦急调悲”的身十三拍,却仍无法抑止在她心中不停翻动的情绪。
随着愈来愈激昂的琴声,一阵剧痛由指尖儿往上传,看来她的手指已承受不住她这样长时间的剧烈演奏,血由指尖不停的进出,可是她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如果这指上的疼痛真的能转移些许她心中的悲愤,就这样吧!
“阿月,别再弹了!”
嬷嬷的声音由屋内传出,虽然是气若游丝,却像是一声响雷,狠狠的惊醒了沉溺于自怜情绪中的冬月,她连忙的停了手中的琴。
该死!她竟然忘了,嬷嬷虽然看不到,可是她的耳朵却比什么都灵,她一定可以由琴声听出她的不平静,以嬷嬷现在的身体,她又怎么能让嬷嬷为她的心情扰心呢?
“嬷嬷,是阿月吵醒您了?”
“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心情如此的紊乱?”
“没有。”冬月心虚的否认。
“还说没有,你的琴音乱成这个样子。”嬷嬷摸索着冬月伸过来的手,
“瞧,手指头都破成这个样子了。”
“嬷嬷!”冬月挣扎的想将手拉出嬷嬷的掌握之中,但又怕力道太大会伤了嬷嬷,只能无奈的喊了一声。
“告诉嬷嬷,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
冬月的心一下子提至胸口,嬷嬷知道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说过,那个男人只是她心底的一个影子,这些天她一直在说服自己,她是孟冬月,和那个男人有关的是狄羽音,而狄羽音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那个将你的心弄得这般烦乱的男人。”
嬷嬷倒是笃定,毕竟冬月再怎么说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心情的转变她怎么会没有察觉到呢?
“没有什么男人,嬷嬷,你想大多了,冬月这辈子不会爱人,何况冬月这个样子能爱人吗?”强忍看心中深深的伤痛,冬月硬是让声音没有一丝的波动。
“我可怜的阿月。”
嬷嬷心痛的拥住了冬月,她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豆寇少女,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呢?她什么也没有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