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曾经如此之近,现下却显得遥不可及。
「紫,我……」
「不!」赵紫绶推开他,绕到另外一个角落。
她脸上的决绝,让章柏言心头一紧。
「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反正一切只是回到原点而已,就像我们两边的人一开始预期的那样。」她转过身去,深呼吸两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世界。我们两个人从四年前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如果过去两个多月带给你任何错误的印象,我很抱歉,但是我认为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人生,会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
章柏言觉得自己彷佛在看一幕「男人狠心抛弃女朋友」的爱情悲剧,连台词都如此熟悉,差别只在于──他是那个「女朋友」。
赵紫绶再转身面对他时,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刚才短暂的爆发犹如不曾发生过。
「我认为你应该回纽约了,稍后梅兰妮回来,不会高兴看到你的。」
「不!」轮到他吼这个字。「我不接受!我是来跟妳道歉的,妳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她嘲讽地扯一下嘴角。
「当然了,伟大的章柏言要求得到第二次机会,有谁能拒绝他呢?」
「没错!」他据理力争。「好,我做了一件蠢事,我承认!但是妳的一生从来没有犯过错吗?我也只是凡人,我只希望妳能看在以往的份上,给这段感情一个重生的机会。」
「以往的份上?」她几乎想荒谬地笑出来。「以往的什么份?结婚不久就分居四年的份?签完离婚协议书不久发现自己怀孕的份?孩子出生后你不曾问过一声、看过一眼的份?你想要哪一份?」
章柏言被她杀得溃不成军。
「我知道我是一个糟透了的父亲,糟透了的老公。」他乏力地叹了口气。「我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为自己辩解,所以如果把我戳得千疮百孔可以让妳更好过一点,我无话可说。我只求求妳──」章柏言握住她的双肩,深深的、深深的望进她眼底。「我只求妳,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已经是一个不一样的男人了,而我从来没有机会表现给妳看。」
有一瞬间,赵紫绶几乎为他眼底的绝望而动摇。
不行!妳忘了这个男人是个多么成功的生意人吗?谈判是他的天赋,妳不欠他什么!
「不。」赵紫绶推开他的手,紧紧抱住自己。
章柏言闭了闭眼。
「那起码把那个愚蠢的禁制令撤销,戴伦有权利认识他的父亲。」他也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眼前。
若一个月两个月不能让她软化,他就花一年两年;一年两年不够,他就花五年、十年,总之他有全世界的耐性跟她拗到底。
这次他不会再轻易放弃。
「不。不。不不不不不──」她转身走到餐桌前。「我一开始就做错了。戴伦根本不应该认识你,这样他就不会知道思念的感觉。我不会再让你接近他的。」
章柏言额角的青筋突起。
「妳又何必如此决绝呢?倘若我真的想见戴伦,妳是挡不住我的。」他沉声道。
求求妳,说好,说妳愿意再见到我,让我再加入你们的生命。
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交换妳的点头……
赵紫绶苍白地望着桌面,彷佛全世界的秘密都写在上面。
「不。」
「让戴伦来做决定如何?我们可以立刻到外面问他。如果他也说他不想再见到他的爹地了,我保证立刻离开,从此再也不来打扰你们。」
我只是要一个机会而已。起码让我试过再说。
如果妳仍然无法再爱我,我会成全任何妳想要的人生,但是我不能让自己变成你们生命中的陌生人!
「不。」
谁知道有一天章柏言会不会又发现自己想娶另一个若妮,又被另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追杀,又认为她和戴伦是最现成的替代品?
她无法冒任何险!
她无法再冒险相信他了!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但没有任何人可以拿她儿子的生命开玩笑,即使是共同制造这个生命的男人也一样!
「请你立刻离开,不然我要叫警察了。」她转过身,冷冷地道。
章柏言整颗心揪了起来。
她是认真的。她真的打算放弃他!
他低估了一个女人捍卫自己幼子的决心。
一阵惊慌席卷过他心中。
不!我不能忍受让这种事发生!
「妳想要玩硬的吗?好,那我们就玩硬的。」他换上章氏执行长那个冷酷强硬的面具。「如果妳坚持带走戴伦的话,我就请律师正式争夺他的监护权。」
求求妳……只要告诉我,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妳知道我不会真的伤害妳,妳知道的。
赵紫绶的娇容倏然惨白。
「美国的法律站在母亲这一边……」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又回来了。
「是吗?」他冷冷一笑。「从客观条件来看,我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定期赞助好几个慈善团体;我的形象好,影响力高,而且能提供戴伦最好的生活环境。反之,妳只是一个没有固定收入的单亲妈妈,住在中部小镇,一辈子都脱离不了这种生活环境。任何一个法官都会明白,戴伦究竟是跟着妳还是跟着我比较好。更别提我有数不尽的钱可以砸在一卡车最权威的监护权律师身上。妳确定妳想要赌自己的运气,跟我打这场硬仗?」
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好。然后我就会告诉妳,我不是认真的,我永远不会用对付敌人的手段来对付妳……
赵紫绶别开脸,按住自己的胸口。再和他站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可能会昏过去。
她不稳地走向厨房门口,努力为紧缩的肺部吸进一点空气。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确定,不是吗?」她轻声丢下结语,「我们法庭上见。」
第十章
「OK,OK,柏特,冷静一点,先坐下来把话说清楚。你一直转来转去我都头晕了!现在是凌晨三点,我是个老人家,拜托你行行好。」爱德拉紧睡袍,忍下一个呵欠。
玄关那只暴躁的老虎跟他一起走入客厅旁的小图书室,爱德扭开灯,在书桌旁的皮椅坐下,比了个手势,邀请章柏言坐进他对面那一张。
「我的女佣回家了,只有她会操作那台见鬼的高科技咖啡机,你只能从波本酒和茶包冲的热茶中选一样。」
「波本!」
「我想茶会是一个比较好的主意。」爱德瞄一眼他阴郁的神情,摇摇头。
「她想玩硬的!你相信吗?我试着和她讲道理,但是她完全不听!」章柏言咆哮。「老天,我只是想进行五分钟心平气和的谈话而已,但是,不,她就是非把整个场面弄僵不可!」
「当然了,一定都是她的错,还会有什么?」爱德执起桌上二十四小时插着的热水壶。「啊,你的运气不错,傍晚泡的咖啡还剩一点。」
「你可以该死的不要再提那壶该死的咖啡吗?」
「能,我该死的能。」爱德立刻安抚他。「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他怒吼。
「好,我相信你冷静的时候都是这么说话的。」
「她如果坚持这么玩,我就陪她玩!我要争取戴伦的监护权。」章柏言重重捶了桌子一下。
如果爱德有权利发表意见的话,他得说,这个手握莫大权力、成功世故、动辄经手千万美金交易的年轻人,对于爱情的知识实在比小学生还不如。
「我们先从头开始。就从你早上九点飞了四个小时,横越半个美国到堪萨斯机场,又从机场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去那个鸟不生蛋的梅肯镇找赵小姐开始。然后呢?」
看看时钟,这表示他在那个呛辣椒的家里待不到一个小时就回程了。依照这情形,柏特可能已创下最短时间来回中部和东岸的纪录。
「我去找她谈,还没谈几句,她就突然爆了,把我痛打一顿!好吧,我活该,可是她打完就叫我滚了,我根本连椅子都没坐到。」
「原来如此。」爱德安详地点点头。
「然后她开始说那堆我们不应该再见面,一切回到去纽泽西以前的样子对大家都是好事,还有一些类似的屁话!重点是,她不让我见戴伦!」章柏言把爱德硬塞进自己手里的咖啡杯重重顿到桌上。「她可以这么做吗?她可以不让我见戴伦吗?」
她可以不让我见她吗?
「嗯,我想想看。」爱德揉揉脖子,舒展一下筋骨。「当初你们的离婚协议书上没有约定任何跟监护权有关的条款──因为当时你们还没有小孩。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你不受任何协议的约束,戴伦的监护权目前是一块公开的骨头,两边都可以抢。坏事是,目前各州法律仍然以母亲为监护权的第一优先。」
「我可以雇一卡车律师团和她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对打!」他就不信他会输!章家人没有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