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感觉到吗?我的心握在你的手中,正为你不停的跳动着。」
亦森也知道自己正用感情在勒索她,但是对她的渴望让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强求 着她的驻留,用他的心去羁绊她欲展翅高飞的志向。就让世人去嘲笑他的自私和不仁吧 !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已别无所求。
「我……」感情和理智似乎要将她一分为二,到底她该何去何从?浑然不觉中泪水 已沾湿了她的脸颊。
「薇!别哭!」他轻轻的吻去她的泪水,看她这样痛苦,教亦森质疑自己的做法是 不是错了?
「别现在下决定吧!答应我,如果你仍是要走,至少留到丰年祭过後再说。」他轻 轻的说,而可薇的回答是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口点点头。
亦森用手抬起可薇的小脸蛋,温柔的注视着那梨花带泪的脸,岑可薇啊!岑可薇! 你可是对我施了什麽样的魔法?对你我是就此沉沦了呀!你是这麽深深的烙进我的心底 ,而我竟已无抵抗力就这麽心甘情愿的陷了下去。
我爱你!真的!义无反顾、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你。
亦森知道自己原本就不善言词,但此刻他真的想说些什麽、做些什麽,好让她明白 他的心是如何完完全全给了她。
自古至今男女之间本就难以用一个「情」字道明白,纵然有千言万语仍说不出一个 爱意模样,亦森叹了一口气,将他满怀激荡的情爱全化成了深情一吻。
有些时候是无言胜有声的。
第七章
在阿美族中祭典仪式很多,但是其中最大的仪式就是一年一度在中秋节前後举行的 「美利新节」,日据时代名为月见祭,在台湾光复後改称为丰年祭,或名丰收祭。这时 ,各社族的男女老幼穿着传统的服装,一起围个大圆圈来唱歌跳舞,热热闹闹的一起欢 度佳节。
丰年祭同时也是阿美族男女定情的日子,他们的终身大事都在这七天的表现中决定 。因此,年轻的阿美族人也叫丰年祭为「求婚节」。
丰年祭每一天的礼仪和名称都不相同,第一天称为「美巴福」,由部落的卡基大安 率领全体的男人在公廨(集会所)开会,筹备各项事宜及分配工作。
第二天叫做「巴卡拉南」,由猎得人首者将人首献上(这种出草猎人首的习俗早就 废止,现在改用猪头或羊头),然後举行追悼会来追悼亡魂英灵。
第三天是「那巴大特」也就是颁奖典礼,由卡基大安在公廨表扬各阶级的模范,而 对於一些表现不佳的人同时予以降级处分。
第四、五、六天的「奥巴大特」、「阿德罗」、「哈科模特」是喝酒跳舞的日子, 只是对像不同,一个是各阶层的阿美族男子一起聚会畅饮作乐的日子,一个是第六级以 下的阿美族男子聚会,而最後的是全体男女一起在公廨广场前举行大会舞并祭祖。
第七天称「巴特望」,由头目召集全体男女在公廨前讲述过去一年所发生的大事, 共同提出未来的工作计划;阿美族的男子按照年龄阶层分组,随同祭师到河畔沐浴以示 一年的开始,然後用锄头耕地以表工作开始。如此完成了礼仪後,就回到广场前跳舞狂 欢至东方天明。
丰年祭的最後一天晚上是阿美族「情人之夜」的大舞会,在经过了七天的各项典礼 之後,在这一刻达到最高潮,所有的人都集合在公廨前的广场狂欢跳舞,尤其是未婚的 年轻男女,更是满心的期待能在这一刻找到知心的另一半。
☆☆☆
阿草婶坐在屋里缝着娜娜的衣服,耳边听着远远传来的歌舞声,她停下了手中的工 作,神情有些飘忽的望向窗外凄黑的夜空。
现在大家一定都开开心心的围在营火前跳舞吧!而待嫁的女孩们也一定正痴痴的等 待时机取走情郎身上的情人腰带,好定下自己的一段良缘吧!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唏嘘 ,她在作梦的年纪也曾幻想着自己如何在那样的定情夜,将自己一颗完整无瑕的心献给 她一生的良人,只是这早已是年少不知愁时如云烟一般的梦罢了!
如今的她在现实的折磨下还有什麽梦呢?只要她宝贝的娜娜能够平平安安幸幸福福 的长大她就心满意足了,她已学会了不再苛求。
不幸的人是没有苛求的权利的。
门被粗鲁的推开,阿草脚步有些不稳的走了进来,看来准是又喝了过量的酒,不过 还不够多。她情愿他喝得醉醺醺的,最好是醉昏了过去,像现在这样要醉不醉的他往往 会发酒疯,然後她和娜娜少不得又是一次毒打。
「娜娜呢?」他劈口就问。
「她到广场去看热闹了。」她小小声声的说,深怕他一个不满意就是一脚过来。
「去广场了?去干什麽?她想嫁人了啊!」阿草重重的往椅子上坐了下去,力道之 大让有了些年岁的木椅发出了「吱歪」的声音。
「囝仔都比较爱玩,她只是好玩而已。」
「好玩!」阿草不屑的对阿草婶呼出他满口的酒气,然後满意的看她缩了一下。「 等她去做头路时看她还有没有时间玩!」
「做头路?」
「老狗仔过两天就会带她去上工。」
「老狗仔!」阿草的话让阿草婶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让娜娜到 那种地方去的吗?不行,你不能让娜娜去!」她急急的反对。
「我已经拿了十万的订金了,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他一副不想再谈的口
气。笑话!这个家他最大,他说什麽就是什麽,什麽时候轮到女人说话了?
「把钱还他,你不能为了十万块就把娜娜送到那种地方。」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分,你是欠打是不是,反正娜娜是一定要去!」
「不行!我求求你!」她急得抓住阿草的手,她绝不能让娜娜被送到那种地方。
「闪啦!」
阿草不耐烦的大力挥开了阿草婶的手,她整个人因为这强大的力道而撞上了桌子, 她的手伸过去,紧紧的握住她跌在桌上时胸口撞到的物体。
「你真的不肯放过娜娜?」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
阿草没有察觉她的口气有什麽不同,仍是一派不屑的笑着。「什麽放过不放过,女 儿养老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说了,我要再去喝两杯。」他说完起身又要出门, 突然阿草婶像是疯了似的冲向她的丈夫,并将手中的剪刀狠狠的刺向了他的背後。一刀 、两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刺了多少刀,在她的心中只有长年累积的恨意支使她不停 的刺着,热荡的血溅了她满身满脸,但是她没有一丝的感觉,因为对她来说,这男人的 血不应该是热的。
终於,她停了,剪刀由她的手中滑落了下去,而她整个人也像用尽了力气的瘫了下 来,她茫然的瞪着眼前的一切,她该害怕的呀!可是她却使不出任何一分力气来感觉, 彷佛她所有的情绪都透支得一乾二净了。
娜娜!我的娜娜,妈妈只能保护你到这里了。我的小女儿,我可怜的小女儿,原谅 妈妈让你吃了这麽多的苦……她望着桌上因风而显得有些晃动的油灯,似乎随时都有可 能在风的逗弄下熄灭,多像她的一生啊!只能无怨无悔的燃着自己的生命,在没有用的 时候就让人那麽一拈的弄熄了,但这小小微弱的火光也能做出让人惊惧的事的。
她轻轻的推倒了桌上的油灯,望着火焰在刹那间蔓延,瞬时,屋子就淹没在一片火 海之中。用力的燃烧吧!用力的发光吧!她微薄而像风中残烛的生命也能发出一次震慑 人心的亮光的……娜娜的心中略过一丝不安,她总觉得什麽事情要发生了一样,她急急 离开了热闹的广场直直的奔回家,落在她眼中的却是夜空中一幅明亮的火之图。
「不!妈妈——」
她的声音凄厉的划过这原本充满欢乐的夜……☆☆☆
亦森和可薇坐在广场不远处的一棵老茄冬树下,在这个属於情人们的夜晚,黑夜是 他们的布景,阿美族传统的歌曲是他们的配乐,而天地正是他们的舞台。
「冷吗?」他问,并将自己的外套轻轻的覆上了她。中秋过後的夜是有些寒意的。
「不,不冷。」可薇低低的说,心头微微掠过一阵震荡,有多少年没有人像他这样 呵护着她了呢?有他在身边,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为什麽这麽安静?想什麽?」
「不想什麽。」她迷迷糊糊的说。
亦森是那样深情的注视着她,彷佛要把她的身形一笔一划的刻印在心底,他深吸了 一口气。
「你知道吗?可薇,你是如此的揪着我的心。让我总觉得你像是一个梦、一个美丽 却不真实的梦,而我总怕自己会把握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