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的沿着原先的路走回医务所,虽然回时路并无差於来时路,大不同的心境却 让她脚步重了许多,路也长了起来。
她烦躁的边走边踢路旁的小石子,突然前方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引起了可薇的注意 ,她凝神一瞧,才发现那吃力的担着两桶水、随时都有可能跌倒的人儿不正是娜娜吗? 叫这样一个小女孩提这麽重的水真是太过分了。可薇快步的走到娜娜的身边,止住了娜 娜的脚步。
「岑医生,」娜娜似乎有些吃惊的喊,旋即她似乎想起了什麽。「是不是小飞发生 什麽了?」
「没有。」可薇的话让小女孩松了一口气。
「那是不是它又不乖了?」
「不!它最近表现良好,还是娜娜最有办法让小飞听话。」
娜娜的脸上绽出了一朵好大的笑容,她朝着可薇得意的点点头,「小飞本来就只听 我的话。那麽岑医生你还有事吗?如果没有事的话我要赶快挑水回去了,我怕回去晚了 爸爸会生气。」娜娜的神情在讲到她爸爸的时候缩了一下。
她早该知道会教这麽小的一个小女孩做这种事的,一定是她那个没有良心的酒鬼老 爸,可是她又能够做什麽呢?就像亦森说的,她的插手也只会使娜娜受到更大的伤害, 这个世界就是这麽的不公平,而她又能做些什麽呢?
「你叫我可薇阿姨就好。我们一起挑水好吗?」或许这是她能力所及,可以帮她一 点小忙。
「可是……」
可薇摇摇头不接受她的反对,「我从来没有用扁担挑过水呢,教教我吧!」
她做出一脸的好奇样,当下让娜娜犹疑的脸变成了趣意盎然,当然了,这会儿她可 成了一个小小老师呢!而且教的还是很棒的岑医生……哦!不!她说可以叫她可薇阿姨 的。
「可薇阿姨,你要先站在这里,然後……」
看娜娜做起来容易,但是轮到可薇的时候可就不是这麽一回事了,只见可薇能够在 举扁担的时候不摇摇晃晃就很不容易了,更别说要提着走了,要是她能走上三步而水桶 中的水还有剩的话那还真是有鬼。
娜娜更是被可薇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一会儿告诉可薇不能这样,一会儿又要可薇 不能那样,搞得可薇都不晓得该怎麽走路了。不过光看娜娜脸上的笑意也值得了,这可 怜的小女孩生命中是该多些欢笑的。
「娜娜,你怎麽可以让岑医生做这种事?」在快到娜娜的家门口时,她们碰上了娜 娜的妈妈,她不赞同的训着娜娜。
「不关娜娜的事,是我要她教我如何担水的。」可薇急急的说,她可不希望为了这 种小事又害娜娜被骂。
「你快一点进去才是,不然等一下你爸爸生气了就不好了。」娜娜的妈妈对她说, 而娜娜当下给了可薇一个笑容後就挑起水走进屋子里。
等到娜娜进了屋子之後,可薇听到娜娜的妈妈说:「岑医生,谢谢你。」
「别谢我了,娜娜是个好女孩,只是你没发觉她身上有好多伤吗?」或许娜娜的妈 妈能制止这种事的发生。
「我知道,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她似乎费了好大的劲才承认这件事。可薇仔细看 着娜娜的妈妈,看到了她身上明显的瘀痕,看来受到虐待的不只是娜娜而已。原先可薇 还有些不谅解娜娜的妈妈竟然坐视娜娜被虐而不理,但是此刻她却明白,她不是不理, 只是她也是自身难保。
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先天体力上弱於男人,让她们在婚姻暴力中无力反抗,这种事 在现在文明社会中仍是有法律管不到的死角存在,更何况在这不甚文明的世界里,嫁了 一个这样的丈夫除了认命之外,又能怎麽办呢?
「我能帮你做些什麽呢?」可薇轻轻的问道。
「你拖什麽,等一下天就要黑了咧!」娜娜爸爸的声音传了过来,让娜娜妈妈原本 已无血色的脸更形死白,她急急的和可薇点了一下头,就转身绕过娜娜的爸爸,快步的 进屋子去。
「哟!我说是啥米人,原来是你。」娜娜的爸爸语气尽是鄙夷,可薇发现他清醒的 时候也不比他喝醉的时候好到哪里去。奇怪,像他这种人怎麽会有娜娜这麽可爱的女儿 ,真教人想不透。
「难怪那个姓罗的会这麽甲意你,你生得真的有够水,想不想跟我也来一次?我保 证让你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查甫人。」他的笑露着邪淫的意味,看得可薇浑身不舒服, 她不想和这种人做任何不必要的接触,於是掉头就走。
突然娜娜的爸爸一个箭步就捉住了可薇,可薇心中一惊,反手就是一巴掌过去,那 个男人没料到可薇会有这麽一招,一下子被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半边脸就这麽红了起来 ,映着他那因喝酒过量而浮肿的脸,看起来就像泡了一夜水的香肠。
他气呼呼的骂了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话,他这一辈子就只有打女人的份,哪想到今天 这个女人竟敢给他这麽大的一个耳刮子,这口气如果不要回来,那他还要不要做人呀! 想到这里,他一步步的逼近了可薇。
「你想做什麽?」可薇急急的退後。
「要做什麽?你会不晓得?」他笑得好邪恶。
「你别过来,你要是敢对我怎麽样,亦森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可薇出言恐吓,希 望他会因为亦森的名字而打消念头。
娜娜的爸爸虽然不想放过可薇这麽美的女人,但是他也是一个标准的恶人没胆,他 知道罗亦森可不是他可以得罪得起的人物,经过几番考量他只好忍住这一口气。操!人 没有钱就比人矮一截。他恨恨的想着。
「你也别得意,那个姓罗的可是这里的红人物,他要什麽样的女人没有,这里的女 人巴着他就像苍蝇在黏屎,你就小心哪一天被他丢开,那时你也只有一边凉快的份。」
「那也不关你的事!」
可薇对着他喊了一句,然後双手捂着耳朵飞奔而去,但是那个粗鄙男人的低贱笑声 仍是不停的钻进可薇的耳朵,他的声音让她觉得恶心。
☆☆☆
阿草婶看到阿草一脸怒气的朝屋子走了进来,虽然他脸上的表情让她害怕,但是她 还是暗暗庆幸阿草没有对那个好心的岑医生做什麽事,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麽办好。
阿草婶十七岁就嫁给了她这个丈夫,当初她是因为被阿草霸王硬上弓而失去了她的 清白,在这种地方她除了嫁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一个坏脾 气又有一身坏毛病的人,但是像她这样大字也不识得一个的女人,就算当初要让阿草为 这件事负责,也是她妈妈拚死拼活的求她们族的「卡基大安」出来主持公道,才逼得阿 草肯给她一个交代。
只是这何尝不是一个更大的火坑呢?如果她能够拿定主意不嫁给他的话,就算是遭 人鄙视,也活得比现在这样生不如死好得多吧!只是在这个以男人为主的社会里,像她 这样的女人有谁会告诉她,她也有说不的权利呢?
除了逆来顺受之外她还能怎麽办?或许文明赋予女人最大的幸运,就是让她们有了 争取自主的权利,而她何其不幸的却生在这样一个远离文明的地方,这或许就注定了她 悲剧的一生吧!
「妈妈,我把水缸的水倒满了,我想去看小飞可不可以?」娜娜稚嫩的声音打破了 阿草婶自艾自怨的思绪,她微笑的点点头,看着娜娜聪明的避开她爸爸从後院溜了出去 。
要不是为了这个揪着她的心、她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小女孩,这样生不如死 的日子她早就过不下去了。想当初她为了留住娜娜,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让娜娜没有像 她几个福薄的哥哥姐姐在不足月的时候流掉了,只是娜娜是比较幸运呢?还是比较不幸 ?想到她小小身躯上一道道的伤痕,让阿草婶也不禁怔忡了。
唉!我可怜的小宝贝!她摇摇头想。
「娜娜呢?」阿草一进来劈头就是问娜娜的下落,刚才在外面受了一肚子乌气,这 下可要找个地方出一下。
「她……刚刚挑好水,我让她出去玩了。」面对她这个恶狼般的丈夫,她的口气永 远是小心翼翼的。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出世来吃饭的啊!」
「她还只是……只是一个囝仔。」
「囝仔?她几岁了?算算也快十岁了吧……嗯!我拢抹记她嘛不小了。」他突然想 到什麽的搓了搓他那长着不齐胡髭的下巴。
他的神情让阿草婶有些忐忑不安,因为每一次阿草如果准备做什麽的时候,就会露 出这样的表情。
「娜娜才只有八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