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日本进修虽是住在金姊家,但还是花了姊姊不少钱,如果这家伙当真公报私仇,硬是给她一张上头孵著几颗鸭蛋的成绩单,届时她有何颜面回台湾去面对江东父老?
反正最难熬的两个礼拜她都撑过去了,就不信还有什么捱不过的。
整整两个礼拜,尚晰不曾跟她说过任何与课业无关的话,就连一记特殊的眼神都没有,她之于他,不过是个毫不出奇的女学生,仅此而已。
看来上回她在金阁寺将他推到湖里的举动,是真的让他对她死心了,甚至还有可能想乘机挟怨报复。
毕竟对个情场老手而言,千里迢迢追来却领受了个难堪的拒绝,总是挺窝囊的,所以,他是真心地想要和她泾渭分明,划清界线了吗?
很好!如果他做得到,那么她当然也办得到!
就让大家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吧!
心里说得硬,但乔舞却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间,总爱用眼角余光探索著他的存在,竖起双耳寻找著他的声音,就连现下眼前来了个端著食物想找她聊天的男同学,她都没有看到。
“乔……”
男同学才想开口就让她以指嘘停了。别吵别吵,她正听到重要地方。
“尚老师呀!”是上回坐在她后面的牙套妹,火光映射到她的牙套上,带来了银光闪闪。“你不教我们了之后,还会留在日本吗?”
“会!”
尚晰点头微笑,斯文得体,就像他在课堂上给人的感觉一样。
虚伪!乔舞在心底轻蔑冷哼。情人节那晚在山上飙车飙得不要命了,不择手段的逼供,那个才是他最真实的面目。
“为什么?”牙套妹笑容变大,牙套也更亮了些。
“是呀!为什么呢?”
这是其他挤过来的女学生问的,大家的眼睛闪闪发亮──会不会、是不是、可不可能……是为了我呢?
“因为我还有点私人的事情要处理。”
尚晰魅笑著回答。清楚地感受到他准备要处理的“私人事情”,正躲在暗处偷瞧他,就同这阵子她常在课堂上做出的举动一样。
她很不开心,不相信他竟能对她视若无睹,却不知道他忍得有多苦,若非庆太军师一再耳提面命以及严格洗脑,他早就对她弃械投降了。
就像这会儿他的人虽然在这边,眼神也没有看向她,但心却早已飞到了她身旁。
“尚老师,来,这是我特地为您烤的大虾!”
“大虾胆固醇过高,先吃吃我帮您烤的辣鸡翅吧!”
“呿!鸡翅就没有胆固醇吗?还有你确定尚老师是吃辣的吗?”
左右环簇著一群女孩,尚晰仿佛又回到了过往那风流浪子的浪荡时光。
食物被争先恐后地送到他眼前,为了安抚妥当,他只得暂时先收起对于乔舞的注意力,他吃了虾也喝了酒,然后说了一些他在世界各地时装展览会场上所看见或听见的笑话,还有在名模走秀时,后台的兵荒马乱。
“哈哈!好有趣呀!”
那群女学生都让他生动的描述给逗笑成了一团。
但……真的有趣吗?
他突然很是怀疑了。
虽然他也在笑,却是笑不入心,愈笑愈累,因为他突然察觉到,原来他之前的生活竟是如此地……乏味,他也突然领悟到了这世上的一切,都已经难以再多吸引他了,除了乔舞。
他不想再和她斗了,也不想再尔虞我诈耍心机了,他要告诉她,他好爱她,且这辈子真的就只要她的……
一边想著,尚晰一边抬眸,那双再也不想费神遮掩的热切眸光,投往乔舞窝坐著的角落,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可能?!尚晰伸长脖子四处搜寻,却仍是一无所获。
乒乒乓乓匡当当,急著起身的尚晰不留神地将那些装盛著食物的银盘都打翻了,但没有抱歉也没有解释,他那仿佛在瞬间布满霜雪的脸色让人吓了一跳,无法将这神情冷峻的男人,和那向来潇洒不羁的“尚老师”给联想在一起。
“有没有人看见乔舞?”
没在意众人怪异的审视目光,他只是冷著嗓音问道。
乔舞?!
那只台湾来的花蝴蝶?!
那最近怪异地转了性情,连对男生也都不笑不睬,搞自闭的花蝴蝶?!
尚老师找她做什么?他们两个除了课堂上压根就不曾有过交集的呀……
纵然心里满满的疑惑,但在接收到那双锐利霸冷的目光时,几个坐在他身旁的女学生赶紧摇头,回说不知道。
“佐太郎,那你呢?”尚晰问著方才曾经坐到乔舞身旁的男学生,“你刚刚不是还拿了红酒和烤生蚝去给她吗?”
哇赛!佐太郎吓了一大跳,尚老师的眼神也太尖了吧?刚刚明明就没见他曾经往那边瞄过去的,他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佐太郎搔搔头,神情有些窘,“我是曾拿东西去给她啦,但她只是喝酒没吃东西……”而且从头到尾眼睛都不曾瞟过他一眼,当他是送酒的服务生一样。“所以我就离开了。”是呀,没戏可唱,他干嘛还赖著不走?
尚晰还想要再发飙,却陡然听见后方传来清懒懒的嗓音──
“她走了。”
尚晰回过头,看见一身率性家居服,手持著高脚杯,半个身子探出二楼阳台栏杆的别墅主人──板本庆太。
“走了?”他傻傻重复。
“是呀!”板本庆太边笑边喝了口酒,帅气地以拿著杯子的手向前指了指,“她叫管家帮她打开大门,然后就走了,人家可不是偷偷摸摸溜走的,是你自己‘聊’得太开心了,所以才会没看到。”
“用脚……走的?”尚晰傻傻再问。
听见这问话,板本庆太嘴里一口酒顿时喷洒出来,害他边狼狈抹嘴边没好气地翻白眼,“不用脚,难道尚大少还指望她用手走?”
“我的意思是……”尚晰咬牙切齿追问,“既然你在上头都看见了,为什么不去阻止她?就算你阻止不了,也可以开车送她一程呀!外头天色那么黑,你这别墅又在这该死的深山里,你明明知道她在生气,又喝了点酒,你怎么能放任她一个柔弱的女人,负气地走在山里呢?”
板本庆太懒洋洋地将下巴枕搁在栏杆上,笑容一点愧疚也没有,“因为那该死的柔弱的女人,又不是我的,我何必要自找麻烦?”
尚晰气结,冷冷地朝上伸长了手,“车钥匙。”
一道银线由二楼阳台落入尚晰的掌心,毫不犹豫地,他转身就走。
“尚老师,你……”
牙套妹企图开口挽留,却让阳台上那笑咪咪的男人给打断了。
“小妹妹,如果你是嫌活得不耐烦了,我倒是不介意你这个时候去吵他。”
“可是……”牙套妹仍然舍不得将视线转走,“尚老师根本就还没有吃饱。”
板本庆太哼笑,“放心吧,你们的尚老师早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不会让自己饿著的,更何况……”俊目中闪烁著玩味星芒,“他之所以会去当你们的尚老师,从头到尾,就只是为了那个女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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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车子都快飙到半山腰了,尚晰一路上只看见几只野鹿、野兔,就是没有见著乔舞的人影。
他当然不会以为她来到日本后,就学会了隐者忍术,或是会飞天还是遁地的跑了,所以,他应该是错过她了。
他毫不犹豫地在陡峻的山路上急转掉头,煞车皮和高速轮胎在他的凌迟下发出哀号,尚晰理都没理,且还因为对于它们主人的恼恨,而更想要折磨它们了。
下山只有一条路,在到山腰之前并无其他人家,所以她一定还在路上。
回头后他减慢了车速,不想再次错过,他打开车头雾灯,声声叫唤著。
“乔舞!乔舞!你在哪里?”
他的呼唤惊动了不少林中夜鸭,却就是没有听到他想要的声音。
他放缓车速,一边在心底研判她的脚程及时间,一边定睛细细梭巡著。
二十分钟之后,他突然眼睛一亮,连忙停车翻身跃下,快速奔往路旁。
他蹲下身,拾起一只绑绳断裂的细跟高跟鞋,并发现一旁的草丛有物体往下滑坠,所造成的痕迹。
“乔舞!”尚晰双手圈住嘴大声喊著,但在声声呼唤却不得回应后,他开始心慌了。
鞋子是她的,他知道,别以为他没留意她,事实上她每天上课时所穿的任何一套洋装、任何一双鞋子,甚至是任何一款首饰,他闭著眼睛都能形容得出来。
她滑了下去却没出声,难道是跌晕了?或者更惨,一路滑到底……
情况太惨,他不敢再往下想了,转身回到车上,从车上的工具箱里翻出手电筒和一组备用的绳索,然后再次回到路边。
他先将绳子一端紧紧绑在树干上,捉牢了手电筒,循著那道滑落的痕迹往下降。
几分钟之后,藉著手电筒的光他终于看见了她,在一块突出的坡地上,有个全身脏兮兮,蜷缩成球,躲藏在树洞旁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