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学校?”
“我只在乎你相不相信我。”我唏嘘一笑。“其实你会相信学校的说法,一点也不令我意外。在你眼里,我一直是个闯祸精。”
“你可以向我解释呀!”
“你会相信吗?”
“我——”
“不会!”我帮他说。“你一直不信任我。我想,如果我在街上被人抢了皮包,你都会怀疑是我自己把皮包扔进垃圾筒,我的一切捣蛋举动全是为要破坏你跟你女朋友的约会。”“那是因为——”
“我前科累累。”我这一说,他低下了头。“不怪你,是我自己素行不良,你不必自责太深。”
他抬起头,笑了。
“我没自责呀!”
“那你刚才低头是什么意思?”
“我困。”
“喔,那你去睡觉吧!”接着我又糗他。“我还觉得奇怪哩!怎么你会在房里等我醒来?莫非想学老莱子采衣娱亲,耍杂技给我看?”
此刻他看我的眼神非常大不敬。
我怒气冲冲下床。
“你又要干嘛?”
“肚子饿,找吃的不行啊!”
我进厨房炒了盘葱花蛋,拿了两片吐司夹着吃,边吃边唱那几首月亮歌……“你很吵耶!”祁洛勋走进厨房,拿了片吐司一举扫光我盘里剩下的炒蛋。“不是困了吗?”
他没理我,三两口吞掉吐司蛋。
“昨晚为什么疯成那样?”
他精神来了,又开始咬牙切齿的。
“昨晚的空气里充满了醉生梦死的味道,我是配合气氛行事。”我朝他扮了个鬼脸。“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昨晚可是又喝酒又唱歌……”
“果然醉生梦死!我是教你要小心行事,不是教你‘配合气氛’行事。气氛?什么气氛!你自己说了算吗?还好你昨晚只是闻到醉生梦死的味道就让你吐了一身;要是你真闻到烟硝味还得了?搞不好就放火烧房子了!”
要是在从前,光“烧房子”三个字就够我拿闹钟打他。
说来奇怪,他跟闹钟都满厉害的!他从来没被我打中,闹钟也是。
也许,我稍晚就该到外面干一票坏事,让他把我绑回家,不再让我出门。我呢,也不用去当什么店长,就在家里写写新诗,看看能不能换点钱。对了!我还曾经上专业教室学过怎么煮蚵仔面线、珍珠奶茶……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我在他家门前摆个摊子,专卖传统家乡美食?
“我道歉。”
“道什么歉?”
我莫名其妙抬头,发现他站得离我好近,害得我怦然心动。
“以后我不再提‘烧房子’这三个字了。”
“喔。”他相信那件事我是无心之过,我朝他释然一笑。“你不是困了吗?去睡吧!”“你呢?”
“我?我已经睡了一整天,现在精神很好。”
“那我去睡了,你小心行事。”
天刚亮我就接到老姊的电话,才讲到一半,祁洛勋便从他房里走出来。
“姊夫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我讲完之后把话筒交给他。
姊姊大概又把情况对他重复了遍。
“你姊还有话跟你讲。”他把话筒还给我,一手搭在我肩上。
“知道了啦……”我对着话筒回了声,然后挂上电话。
“又被念了?”
“她年纪大了我有什么办法?”
他笑我一脸委屈样。“你一整夜没睡啊?”
“睡不着,所以干脆坐在这等电话。”我又问:“他们,我是说我姊跟你爸,为什么非得住到国外?姊告诉过我的理由是,姊夫不想把后半辈子也卖给事业,所以他想退休,为自己而活、为我姊而活,用后半辈子跟我姊厮守在一块,过着没有压力的幸福生活。”“你有疑问?”
“我觉得这只是理由之一。别说你一开始就激烈反对,就连你家亲友恐怕也不看好他们这段婚姻吧!我想,他们之所以离开台湾,多少也是为了想摆脱这些带着怀疑的祝福。”“他们对彼此的爱已证明了一切,我想,现在大家对他们应该都不会怀疑了。”接着他用种怀疑的眼神看我。“那你当初为什么死不肯跟他们走?”
“舍不得离开故土。”我的口气很“只为卿狂”。
“那又为什么从不去他们那里玩?”
“反正他们每年都会回来度假,我去不去无所谓!”
他无谓地点点头。
“姊和姊夫这么幸福,看样子我们是要做一辈子亲戚了!”我触动他心中永远的痛。“你是不是还很为难?”
“还好,我愈来愈习惯了。”说完,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
“胃痛。八成是昨晚吃了你那盘葱花蛋,消化不良。”
“你信得过我吗?”
“你想干嘛?”
“我帮你按一按虎口,等一下你就不痛了。”说着,我握住他一只手掌用力地按。
我猜他一定很痛,但他很坚强,一声都没吭,果然是男子汉!
“有用吗?”
他没拒绝我,但对我还怀抱着习惯性的“不信任”……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我原谅他。“我自己试过这个方法,很有效!”
“你按自己的手会这么用力吗?!”
他大吼一声,我才发现自己用力过度,可是我却没因此放轻力道。
“好了啦!”他从我手中抽回手。“你有虐待狂啊!我现在觉得手比胃还痛!”“那我按你另一只手。”我从他右边移驾到左边。
说实在的,我也分不清自己是真希望他减轻胃痛,还是想虐待他。
“轻点!”他警告我。
我放轻了力道,因为他没拒绝我的“善行”,我当这是他对我的信任。
我没在祁家住下。祁洛勋胃不痛之后就出门了,他没开口留我,所以我在他离家之后就自动回丫丫那里。
日子依旧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我继续当我的店长。
可是没过几天,光景全变了,而且风雨交——严浚的前妻刚到我店里来,当众对我破口大骂,甩了我一巴掌后扬长而去。我必须声明,我什么都没做。
之后,严浚又来找过我几次。
我好意把他前妻的想法转达给他,但他说他不管。
他不管是他家的事!但他殃及池鱼,害我不明不白挨了她一巴掌和一顿骂。对于他前妻的无理行径,我没还口也没还手。我之所以忍气吞声,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我答应过祁洛勋不再闯祸;所以,虽然这是无妄之灾,但我认了。
“店长,要不要紧啊?你的嘴角还在流血耶!脸都肿了,要不要去一趟医院,验个伤然后告那个女的?”我的同事关心询问。
“不用了。一点小伤,我不想跟她一般见识。”接过同事递的纸巾,我轻擦着嘴角。“她刚才怎么会对你讲那些话呢……”
我看了大伙一眼,只回了句——“她有神经病。”
众人噤声,继续努力工作。
我曾验过一次伤,也差点上法院按铃控上了——祁洛勋也曾甩过我一巴掌。“你能不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他一见到就鬼吼。“别说你到三更半夜的才回来,你没有别的衣服可以穿了吗?!”他盯着我修长的玉腿。“你自己看看你身上这条裙子!长度刚好盖住屁股,你上楼的时候恐怕得拿书包遮掩遮掩吧,要不然就春光外泄了!我警告你!你想害自己被人强暴我不管,但是你别害我对你姊无法交代!”
“你是不是很不甘愿我姊和你爸结婚?!你阻碍不成、反对无效,就想把这口怨气出在我身上!就想假借监护之名进行对我的欺凌!哼!规定我这个、规定我那个,你以为你谁啊?!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你小阿姨!小阿姨就是长辈,你懂不懂?!”我上前指着他鼻子。“你给我听清楚!以后你看见我就得喊一声‘小阿姨’!”
啪!他给我一巴掌。
“你敢打我?!”我差点被撂倒到一旁。强稳住脚步,我恐吓他:“我要去验伤,然后告你!你会付出代价的!”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他根本没把我放眼里。
“我——我要跟姊夫说你打我!”
他立刻拿起话筒。“来啊,现在就打!打完之后就去收拾行李,然后去投靠他们。我会一路放鞭炮欢送你到机场!”说完,他就摔上电话回房。
如果我敢搭飞机的话,那次我就真的走了;但我仍留在祁家,一边克服无尽的空虚寂寞,一边以对付他、整他为乐。
多年来,他只是消极地打发我,他不了解我,甚至没有一丁点想了解我的意愿……我与生俱来的小聪明,也在他的磨练开发下一日千里、登峰造极……但,他还是他,我还是我,没有他和我的我们,继续不成立地存在着——那是我新诗作品中的一句——“没有你和我的我们,一直不成立地存在着。我秘密地睡着,我忠于我的秘密……”
“店长,你要不要提前下班回家休息?”
“喔,不需要啦!”
我刚才看起来可能很恍惚,所以店员又跑过来关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