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他手中那个可爱小巧的瓶子。
“你怎么能确定是不是一样?都那么久了。我平常根本不擦香水。”她促狭地看看他。“是不是你周围有习惯使用这种香水的女人,所以你对这种香味的记忆得以保留?”
“我没注意过别人擦什么香水。”他一点也没感觉出她的戏谑,答得十分认真。“我只记得你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甜言蜜语,这事实比他的话更令她开心,她已忘记之前的心情。
她拿了支笔给他。
“我要你在瓶子上签个名。”
“为什么?”他不解。“必须这么慎重吗?”
“嗯,因为它很珍贵。”她摸了摸瓶子才交给他。
他签上“晓雷”二字。
“如果你只用这种香水,我可以再买。”
“不。一瓶就够了。”她深深凝视他的双眼。“用钱买得到的东西都不值钱。这一瓶是你用‘心’买的。对我而言,意义非比寻常。”
“代表什么?”
“爱情。”
她没想到自己竟为说出这两个字感到难为情。回房间里拿出一模一样的瓶子给他看。
“这瓶还剩这么多,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开始用我送的这瓶?”
他故作小心眼。其实他并不是没注意到她很少擦香水。买香水送她的目的只在表达一分体贴和细心。
“两瓶我都不用。”她笑得开心。“原来的这瓶代表的是‘友情’,楼下那个天天替我买便当的邻居送的。”
他点点头。“看来我没搞清楚状况,原来在我之前,已经有人送过你香水了。”
看着他那认真的、不像打翻醋坛子的样子,她不禁要怀疑,他不但不是个情场老手,甚至连调情的技巧都不高明。
她又心疼起这个男人。
“晓雷,我是你一个人的TommyGirl。”她再次投进他的怀抱,确信自己会爱他很久,很久。
第七章
“是你?好久不见,怎么又想到来找我了?是不是跟吴安生闹别扭了?还是来送喜帖?”
葛月一见造访自己的人是林玉婷,十分意外。
“都不是。”林玉婷跟在她后面进了客厅。“来找你替我分析一点事。”
“哦?”她抬眉,坐上沙发。“那好,我要开始计时了,说吧,什么事?”
“计时?干嘛?”
“收钟点费。”
“讨厌。”知道她在说笑,林玉婷白了一眼。“我都快烦死了,你还这么没有同情心。”她重重地坐下。“哎,你知道的,我跟安生交往也有一段时日了,亲热的举动不可能没有,前些天我去了他住的地方,只有我跟他两个人,所以——”她停下,懊恼不已地望着葛月。
“所以你就以身相许了?”
“哼,我想以身相许,偏偏人家不肯允许!”
“为什么?”她诧异。
“他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好死相地对我说,他要等跟我结了婚之后才要我。”
还是不解。“你是说,你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处女?”
她知道林玉婷早把第一次给人了。
还是一对白眼。“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他要娶个处女当老婆,那我怎么办?”
“把实话告诉他,让他做取舍喽。”
“那怎么行!”林玉婷转了两下眼珠子。“还是,还是我去动个修补手术?”
“你非嫁他不可吗?那么爱他啊?”
林玉婷想了很久才答:“其实,那么多次恋爱谈下来,我对‘爱’这种感觉已经有点麻木了。我只觉得他的客观条件很好,放走他也许我就再也遇不到更好的男人了。”
葛月相信很多人跟林玉婷有着同样的心态,她无话可说。
“说话呀!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我是你,我会先抛弃像吴安生这么自私的男人,他自己可以跟人家同居,却又要求老婆是处女。两套标准!”
“他跟我提过那个女的。”林玉婷似要帮吴安生说话。“他说她只是外表像华人,骨子里却是百分百的美国人。同居后他就渐渐发现她没有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什么都想和男人一较长短,没有女人的样子。”
“他一直是很大男人的,你没注意到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要抛弃你呢?我觉得你很传统呀!”
“你不是在嘲笑我整天坐在家里,是只井底之蛙吧?哎,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被他抛弃我可以承认,井底之蛙我可不承认。”
“那我呢?除了不是处女之外,我也没有不传统嘛,他会不会是想把我也抛弃了?”
“那也不是坏事,你没被他玩到,算是全身而退,实乃不幸中之大幸。”
“可是我不想得到这种结局。”林玉婷说得坚持。“你想想,我懂得投资,这一年在股市里赚了不少钱,我绝对相信自己有替他理财的能力。他是个用钱无度的人,很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替他看荷包。他何乐不为呢?”
一番细想,葛月也觉得他们两人若能成眷属,未尝不是一种很合适的组合。
“玉婷,我发现你的头脑还很清醒,想怎么做也早有定见,找我根本是多余的。”她正色道。“你是不是想来确定一下,吴安生还有没有跟我联络?”
林玉婷的确有此意图,她尴尬地回答:“葛月,说真的,发现他有可能要求老婆是处女时,我就想到了你。我怕他知道我不是之后又回头找你。”
“玉婷,我替你想出解决办法了。”她气在心里,笑在脸上。“你去动个修补手术吧,如果有必要在吴安生面前再抹黑我一次,我同意你告诉他说我不是处女。”
“你也不是了吗?”林玉婷很怀疑。“安生说他没动过你,那你就是跟现在的男朋友——”
葛月笑着打断她,还朝她挤挤眼。“吴安生之前,我还跟别人交往过,你忘啦?”
“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你自己猜吧。”
大叹一声,她送走林玉婷。
又是深夜。
“你是不是不舒服?”一进门,杜晓雷就发现葛月的脸色不佳。
“下午陪宋绍钧出去逛街,逛得我头痛到现在。”她陪宋绍钧去选购要送给女同事的生日礼物。
“家里有止痛药吗?”
“有。懒得吃。”她发现头没那么痛了,因为他的出现。“来讲故事给我听吗?”
“改天再讲,我看你现在需要休息。”
“你马上就走?”
看出她的不舍,他摇摇头。“我陪你一会儿。”
他揽着她坐下,她立刻侧俯身子,把头枕在他腿上,于是他便温柔地抚摸她的发,她的脸。
没多久,她像是睡着了。当他轻轻挪开她的身子时,她是有感觉的,但仍紧闭双眼,任他将自己抱进房间,放在床上。
他坐在床沿审视她片刻,确定她还睡着,这才站起身。坐到她的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地翻看她未完成的作品,和一些书报杂志。
他看见她写的那些有关她和爸妈以及邻居男孩的短文。他知道她的笔名是“揽月”。
他问过她,取这样的笔名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她说因为自己很懒,“揽月”就是“懒月”,懒惰的葛月。
他笑一声,回头看了床上的她一眼,发现此刻的她,脸上有种脆弱的难以言喻的美。
她是脆弱的,他不能伤害她。
他接着又看见一篇名为“离婚的表姐”的短文,也是她写的。
这是一种感应吗?葛月能预知故事的后段?他晦涩地笑。他也有个“表姐”,只不过表姐没有离婚。
他看完那篇文章之后,才知葛月笔下的表姐不是他那个表姐。
世界可以在瞬间完全变样,一个本来很了解你的人,也可能在瞬间变成一个陌生人;他了解你,所以他用你最受不了的方式折磨你。
短文里有这么一句话,这句话教杜晓雷顿时陷入回忆里——
“晓雷,你一定要等赚够了钱才跟我结婚吗?”林霭梅问他这句话时,眼底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
“嗯。我讲过,我这么决定是想让我们将来能过得安稳,也为了能给我们的孩子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我自己没受过太高的教育,但是我要我的孩子实现我没能完成的愿望。”
林霭梅又不讲话了。
对她怀疚在心,于是他不得不再对她解释:“你买国中毕业纪念册的钱不是我存的零用钱。”
她抬头,眼底是不解。
“我哪有多余的零用钱可存?”他不再看她。“那钱是我偷来的。从我同学家里那个扑满里挖出来的。”
他黯然,她无言。
“我想从穷困的生活中走出来。”他又说。“我不要孩子走我的路。你是女孩子,又受过高等教育,你想走出跟我一样的生活比我容易得多。”
这是他头一次暗示林霭梅,她不该守着他。他猜她听得懂,虽然她还是没说什么。
“从小我就对你怀有一分敬畏。我觉得你纯洁,你是需要被保护的。而我,除了为你偷钱,帮你完成小小心愿;辛苦工作,协助你受完大学教育,我到现在为止,其实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他顿了顿,神情萧索地接了一句:“你看我,我还在养病,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工作都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