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让我替你理发,我就让你出不了门。”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他有些慌。
“耍点使你快乐的花样。”她施展法力,看著他头上逐渐形成一条条小辫子。
“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能……”他已感觉到顶上的变化,气愤又不敢置信地摸著头。
房里开始了一男一女的追逐──
鉴于自己逃不了了,她化身成蝴蝶,飞舞于他眼前。
他当机立断,关门关窗之后,把垃圾筒里的塑胶袋拉出,倒光纸屑,准备捕她进袋,然后活活闷死她!
他将杀死一个妖女,不在乎自己将因此被移送法办,也许十五年前他就该去坐牢,而且被判终生监禁。
还来不及变成人形,她就被捕了。
他紧紧捏住袋口,看著那只蝴蝶挣扎。
见蝴蝶一动不动了,他考虑著是否先隔著塑胶袋将她捏个粉碎,他颤巍巍捏了下手──
手下的蝴蝶成了个迷你小人,这使他立刻松手,把她倒了出来。
“哎哟!”
他只见小人坠落在自己脚边,听不见这声哀号。
可以踩死她──
他下不了脚,因那泪眼汪汪的模样是那般可怜。他蹲下身拎起她,将她置于左手掌心,然后将手抬高到自己眼皮下。
“怎么做才能使你……强壮?”
他的声音如梦呓,但在她听来已如雷贯耳,于是她捂住双耳,对著他高噘起嘴。
他猜她这是要他供应能源。
怎么吻呢?只要他把嘴张大一点,一口就能吞下她。
他以右手食指指腹轻抚她的唇。
一会儿后,他发现她渐渐长大,他的手掌已不够她容身。
为免她掉下“悬崖”,他放她在床上,继续轻抚她的唇。
她已大到足够用双手圈住他的颈,主动吸取能量。
“别吃了,还不够吗?”他发现她已恢复了正常尺寸,便开口要她停止需索。
“不够。”
“你已恢复正常了。”
“也许我可以存一点起来。”她暂停,“你好没良心!我让你快乐,你却想闷死我、踩死我!刚才我们玩追逐游戏时,你是那么的快乐,你不但不感激我,还恩将仇报!”
他皱眉道:“谁说我刚才快乐来著?”
“我亲眼看见的,还假得了吗?你追我的时候,笑得好开心、好激动!”
他一愕之后才反击:“你觉得我该为自己一头的黑人辫子感到快乐吗?”语罢,他还揪了下顶上她的恶作剧。
“那是因为你不肯让我替你理发!”她一眨眼,他的发型还原了。“你再摸摸看。可以让我理了吧?”
“你理出来的样子只怕比刚才那个发型更让我受不了!”
“保证不会!我陪于家妈妈去过曼都,看过设计师怎么替客人理发。以我的聪明程度,就算是头一次替人理发,都不可能难看到哪里去。说不定于家爸爸看见你的新发型之后,也要我替他理呢!”
“我爸?”想起爸爸顶上极其珍贵的毛发,他莞尔。
“呵,你看,你又笑了!我又使你快乐了,你还不快再送点能量给我。”
不由分说地,她又攀上他,讨起吻来。
本想问她,凭她的“本事”,根本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他的发型,哪需要动手理。可此刻,他满脑子又是奇怪的星光。
“震麒,你想不想跟我‘上床’?”她忽地想起鲁台生问过他的话。
星光倏地消失,他狠推她一下。
“你是真的无知,还是想陷害我?”她眼神充塞的是全然的天真,因此他问得矛盾。
“你怎会以为我想陷害你呢?”她皱著眉和鼻问:“‘上床’是坏事吗?”
“你……你觉得跟我……不,跟一个男人上床,你将做什么?”
“我将睡觉。上床还能做什么?”
盯她许久,他被那份纯真打败,“没有人告诉过你,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后可能发生的事吗?”
那不在她的理解范围内。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对吗?的确没有人告诉过我,当男人和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时,除了睡觉之外,还会做些什么。不过,如果我陪你做那些事会使你快乐的话,你可以跟我上床。”
她自己也不能理解的这份甜蜜奉献触动了他的心弦,他拒绝意识的某些东西一时间泛上心头。
“不,绝不。”
她置若罔闻地又贴向他,感受著他散发出来的热量。
“你不能拒绝快乐。我也答应过你,为你完成每一个心愿。”
“我没有跟女人上床的心愿!”
他的身体并不如他说的那样反应。当她再度把唇送给他时,他的渴望被点燃了。
他转被动为主动,深深探索她甜蜜如糖的小嘴,仿佛想吞下她。
“够了吗?”她的话如一盆冷水,浇醒了他。“如果你刚才的友善表示你同意跟我上床,那我今天晚上就来睡你的床,你看怎样?”
“不怎样!不准你再提上床的事,更不准你睡我的床。我会尽快搬出去住,等我搬走之后,如果你想换到这个房间来住,我没意见,只要我爸妈同意就可以。”
“搬出去?”她听得忧虑,“你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呢?”
“自力更生,我不该再依赖父母。”
她弄明白了。都是鲁台生惹的祸!
※ ※ ※
于家夫妇尚未返家,是故蝴蝶忧虑的事暂时还不会发生。
她偷偷从于震麒的书柜里抱走几本书。这几天她都施展法力完成家事,腾出来的时间没花在看电视上,她看起书来了。
她对“林黛玉”很好奇,于是阅读了白话本的《红楼梦》,然后──
于家后院里,黛玉欲葬花,连贾宝玉也出现了。
蝴蝶站在厨房窗边欣赏自己变的戏法,三楼房里的于震麒不巧也看见自家后院正在上演的一幕戏。
“蝴蝶,你在哪……”他在厨房里找到她,冲到她面前,指著窗外怒声道:“我家没有当导演的人,请你立刻让这些演员消失在我家!”
“我以为你喜欢红楼梦。”她缩脖道,声音挺委屈。
“我是喜欢,可那不等于我喜欢你在我面前卖弄本事!我可以当自己撞到了鬼,但我不能让左邻右舍以为我家收留了个怪物!”
她抬头挺胸,“我不是鬼怪,是蝴蝶。”
“是什么都好,”他甩头,“只要你立刻终结这一幕!”
“可是……”她将视线移至窗外,“我想多看一会儿林黛玉,她好美,也好令人同情。”
“所以你就要她实地演出葬花的一幕?”蝴蝶一反平常的温柔婉约模样,教他缓了口气。轻叹一声,他说得苦口婆心:“蝴蝶,林黛玉也许还没有你美,有什么好看的?还有,如果我们上街去做个抽样调查,我相信一百个男人里,有九十九个会选薛宝钗当老婆。你想,一个男人上完一天班已经够累了,回家还得看老婆哭哭啼啼,烦不烦?娶林黛玉只会耽误他看股市行情、看球赛。葬一次花还算新鲜,葬两次就没人受得了了。”
“原来你那么讨厌林黛玉啊。”她咕哝一句之后,让后院恢复原状。转头又问:“这样是不是让你快乐些了?”
他微微一笑,才想为刚才对她发火一事道歉,她却先开口:“震麒,我不葬花,你也不是在外头工作的人,那你应该可以跟我结婚才对呀!”
他选择立刻掉头走。
※ ※ ※
于家夫妇返家后,惊讶地发现蝴蝶不见了。
“什么?走了两天了!”于太太一听,更是心急如焚,“她说了去哪里吗?”
“没说。”于震麒至此刻还矛盾著该不该去找不告而别的她,“也许她记起自己家在哪里,所以就回去了。”
“那也不能不说一声就走啊!”于先生也急。
“爸,妈,她不是我们的责任,不见就不见,这样不是很好吗?本来我们就没必要收留她。”
“如果她真回了自己家还好,如果不是呢?万一她只是走失了,什么也没记起来,那该怎么办?一个女孩子……”于太太坐不住了。
“你这两天是怎么过的?”于先生问儿子,“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你吃什么?”
这话教于震麒深感汗颜。原来他在父母眼里是个还需要他人照顾生活起居的人。这使他决定立刻对父母说出自己要搬出去住的话。
“爸,妈,既然你们回来了,我想我可以搬出去住了。”
夫妇俩为之错愕。
“你想做什么?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起了这种念头?”于太太又急又怒,“我不答应!”
“妈,你跟爸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我想了很多事。”停了停,他诚挚地道:“我不该再靠你们,搬出去的目的是要证明我能自食其力。等我有了一点成绩时再回来,这样才不至于让人瞧不起。”
“谁瞧不起你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瞧不起我,但是最瞧不起我的人,该是我自己。”
于太太听得心疼,道:“可是,我们就剩你这个孩子,你怎么舍得离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