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二楼客房里没找著,他又下楼来。
“我到外头去找,找不到的话,就当她回了自己家,从此与我们互不相干,我们也不必再找她了,可以吗?”他像要与父母达成协议似的。
“先找再说吧。”
他于是骑著自行车上路,没多久就看见她了。
她抱著只小狗跟个男的在说话。
他加速。怪的是,那个男的忽地就消失了,而她面带微笑等著他。
“那个男的呢?”
“你眼花了吧,哪有什么男的,整条路上就我一个人,喔,还有它。”她把目光停在怀中的动物身上。
他这才看清楚,那不是狗,是猪!一只穿著毛背心的粉红猪。
“这猪哪来的?”他尽量使自己看来镇定一点,“我没听说这附近有养猪户。”
“刚捡到的。”她眨眼道,相信即使对他说那是她变出来的,他都不敢对他人提一个字。事实上,她是变了一只来当宠物没错。
“不准在我家养宠物。”
“如果于家爸爸妈妈准我养呢?”
“那我就把它宰了吃!”
“你做不出那种事。”她把猪抱到他眼下,“你看,它这么可爱。”
“我……”
是可爱,非常可爱──也许他真的不该吃猪肉。
“你想不想抱它一下?”
“不想!”
他骑车上路后,才回头喊道:“回家吃饭吧。”
※ ※ ※
于家后院如今养了头小猪仔,它有个小木屋,是于太太请木匠赶工制作的。
从卧室窗口望了木屋好片刻,于震麒庆幸这一天总算过去了。
就寝前,他还是不放心地下二楼去查客房。
又不见了!也好。
踟蹰片刻,他回三楼,不知一只蝴蝶尾随自己进了房间。
“嗨!”待他关上门,她才现身打招呼。
“你……你怎么进来的?”他只觉自己早晚会被吓死。
“你有必要再问这种问题吗?”她沉著一笑。“如果我的存在如此困扰你,你是不是该考虑跟我结婚?”
“你……你真是有毛病!既然你知道自己困扰了我,为什么还要我跟你结婚?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有毛病吗?”
“我没毛病,倒是你,你才有毛病。为什么你爸妈和玛琳都喜欢我,你却对我这么不友善?玛琳说你是好人,非常非常好的人,如果这是事实,那你就没理由对我不好啊!可是看看你,你好像是为了给我脸色看才活著的。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骑车撞人的是你,又不是我!如果我要跟你计较的话,你早该受到严厉处罚了,因为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我!”
他不觉自己理亏,可他也非善辩之人,更何况,他愈来愈觉跟她是没道理可讲的。
“没话说了吧?”她误以为他的沉默是对自己的忏悔,于是得寸进尺朝他走近一大步,眼看就要贴上他的胸膛了。“我已向你表示过,愿意以使你快乐的条件来交换我要的东西,你一直不肯配合,害我一直在浪费时间,你知不知道?”
先叹一声,他才道:“如果你不能停止胡说八道,我就……”
“就怎样?打死我吗?”
她平静反问。其实她并不真的怪他,见他不语,她安抚地问:“我知道你不快乐了很久,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问罢,她的双手也已圈住他的腰,这举动是为给他安慰,他却立刻就抗拒这股温柔,带著气愤,冲动地抓住她两手。但在一阵相互凝视过后,他渐渐平静下来,只因她目光中不同寻常的光采。
她的甜美近在眼前,仿佛可以触摸到的糖果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颤声,不自觉地放开她的手,让自己的双手在那粉嫩的脸颊上滑动。
“我没有快乐的权利。不管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的确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她又以双手圈住他,这回目标颈部。
“也许我还有点时间。”她笑出一团温柔的气息,“我希望身旁的每个人都是快乐的,你也不能例外。”
他于是更迷惑。流逝的分分秒秒中,他发觉自己推不开她的善良和温柔,任安详宁静洗濯著自己晦暗的心灵。
于是,他的眼神起了变化,而这变化却使她渐感虚弱。
“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觉得你……你正在削弱我的元气,我……现在需要你的吻……”
强烈的欲望控制了他的思想和行为。
他的唇重重压住她的,一点一滴吞没了她的温柔、甜美。
“震麒!”
一出声,于太太就后悔了。她也像儿子那样,睡前先去巡视了客房,没见著蝴蝶,就直觉上儿子房里来看看,果然蝴蝶也在。她只是没料到自己会撞见适才这一幕。
于震麒像被人一耳光掴在脸上,他猛地清醒,放开蝴蝶,才想多退一步,她又投进了他的怀抱。
“别走,我还需要力量。”一点不害羞,她主动送上两片唇。
“不行!你不能……”
“是你害我变得虚弱,你必须还我元气。”
于太太看不懂这是怎样一种互动,但她暂时也不便弄懂,于是悄然离开。
也许因为已被妈妈撞见,所以他豁出去了;也许因为这已不是他第一次给她吻,所以他不在乎多给一点,他吻得好深──
“够了。”她先松开他,舔舔嘴。
“够了?”
“嗯,我现在又觉自己充满活力。”
“晚安!”自嘲地笑了声,他推她出房门。
※ ※ ※
农历新年即将到来,玛琳休一个月假回国省亲,于太太必须亲自操持家务,幸好今年有蝴蝶当她的帮手。
蝴蝶做家事可没施展法力,老老实实地照于家妈妈教的方法做每件事。
她正跪在地上擦地板,标准的“阿信”姿势。
终于擦到三楼──
“于震麒,开门!”只剩他房里的地板待擦,她对著门大声喊道。
“不开!”
“我要进去擦地板!”
“我的地板不用擦!”
不再隔门喊话,她索性将一桶水从门底部往内倒。
“淹水喽!”她边喊边以抹布将门外的水往里推。
门开了,她的目光从他脚下往上移,停在他的臭脸上。
“不要太过分喔,我是来替你擦地板的,你敢给我脸色看,小心我立刻下楼找于家妈妈告状去!”
他决定让她三分。踩过地上水迹,倒退几步,却见那只粉红猪跟著蝴蝶进了他的卧室。
“谁把它放出来的?”
头没抬,她把湿抹布上的水拧进水桶。“当然是我喽。谁喜欢整天待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我让它出来陪我。”
扔下抹布,她回首看著粉红宠物,它则灵性地朝她挨近,以鼻在她颈间嗅了嗅,模样非常撒娇。
“你看,它比你通人性。”搂了搂小猪仔,她看著他道。“你每天待在这房间的时间超过二十个小时,不觉得没趣吗?”
“叫它出去!立刻离开我的视线!”十五岁之后就没骂过人的他,这两天来,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气炸了。
“等我擦完地板,它就会跟我出去了,你别对它这么凶嘛。”她边说边抱起小猪,起身时,步子打滑,人猪一起摔倒。打翻了水桶之后,人躺在污水里,猪则因受了惊吓而在室内乱窜。
他当机立断,追起小猪来了。
床铺、工作台、书桌……一片混乱形成后,他抓到猪,而她已笑得坐不起身。
他把猪抱下楼,关进后院的木屋里,气呼呼地正欲回三楼扔蝴蝶回她自己房间,却看见妈妈刚领著鲁台生进门。
“咦?你怎么下来啦?正好台生来了,你就陪他在客厅里坐会儿吧,我厨房里有事要做,先进去了。”于母交代儿子之后,转头对鲁台生道:“快中午了,你就在我家吃饭吧。”
“妈,你又不是不和道台生每顿饭都不能没肉,你这不是为难他吗?”于震麒提醒一句,一脸无奈状对著鲁台生。
“喔,那我煎两条香肠给他吃吧。”于母边说边朝厨房走,“冰箱里应该还有一包。”
“也给我煎两条吧!妈。”他赶紧朝妈妈的背影大声说一句。
“看来你家这几天经历了多项改革。”鲁台生先坐下,一脸兴味盎然地又问:“你好像很稀罕吃香肠耶,发生什么事了?”
“我已经吃足一星期的素了。”于震麒这才坐下,对著他重叹一声后,无奈地又道:“我现在是不能吃猪肉,只能看猪走路。”
“看猪走路?哪来的猪?”
“蝴蝶捡回来的,当个宠物养在家里,刚才还在我房里乱跑。你进门之前,我刚把它关回猪窝。”
“哦?看来改革得还很厉害……”鲁台生将信将疑,四下看看后,又问:“蝴蝶人呢?”
“应该还在我房里吧。”
“你说什么?在你房里?她怎么会在你房里呢?干么?”
“擦地板。”
“喔。”恍然明白了,“玛琳休假了,她帮忙做点家事也是应该的。”
“帮忙?愈帮愈忙!我房里现在是一片春秋战国的景象,只能用一个字形容:‘乱’!满地污水,床上、桌上,到处有猪蹄踏过的痕迹!台生,我快疯了,你晓得吗?”愈说他愈感惶恐,就又站起身,“不行,我得上去看看,不晓得她又搞出些什么名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