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认真的?」
「嗯。」
「唉,那妳怎么不跟我说?」小孟又急又气。「干么一个人默默地筹钱?如果我知道妳有困难,我也会想办法帮忙啊!」
「妳那一点点存款,供养妳父母都不够呢。」夏蕾微笑安抚她。「何况妳也该存点未来的退休金啊。」
「那妳呢?妳不是也有房贷要背吗?」
「我已经把房子卖掉了。」
「什么?」小孟惊愕地瞪大眼。「妳把房子卖掉了,那妳现在住哪儿?」
「我暂时住在李家。」
「李家?」小孟倒抽口气,越发震惊。「妳是指……李安阳他家?」
「嗯。他说住在他家,指导他妹妹会方便一些。」
「所以妳现在跟李安阳住在一起?」小孟确认似的再问一次。
「什么住在一起?瞧妳说得好像我跟他同居似的!」夏蕾嗔她。「只不过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而已,就像房客一样啊。」
夏蕾说得轻松,小孟却一点也无法以平常心对待,瞇起眼,仔细打量夏蕾,似是不想放过她脸上表情的任何一丝变化。
「听说李安阳长得挺酷的,而且是白手起家,很有才干。」
「那又怎样?」
「妳当他妹的礼仪教师,又住在他家,天天在一个屋檐下,难道妳一点也不动心?」小孟意味深长。
「那是因为妳没见过他。」夏蕾辩驳。「妳要是见过了就知道他根本不是我的型!」
「是喔~~」小孟故意拉长尾音,表示自己的不信。
「小孟,妳别乱想……」夏蕾想抗议,手机铃声偏又于此时响起。
她不耐烦地扫一眼,萤幕上显示的中文名字却让她突如其来暖了半片芙颊。
她接起电话。「喂。」
「是我,李安阳。」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低低地,有些沙哑。
她心跳纷乱。「有事吗?」
「妳是不是约了一个宴会公关公司的林先生谈事情?」
「林先生?」夏蕾怔两秒,骇然睁眼。
她想起来了!为了筹办安琪的生日宴,她的确约了人要见面,没想到她下午一发呆,竟然把这重要约会给忘了!
「他说他已经在家里等了,打电话给妳也不接,他只好请家里的佣人通知我。」
糟糕!丢人丢大了,夏蕾超尴尬。都怪她刚才没看清楚,漏接了重要电话,结果还得劳烦李安阳来提醒她。
想她还曾经嫌弃过他这人个性散漫呢,没想到今天她偶尔一迷糊,就让他给抓包了──
「不好意思,麻烦你替我转告他,我马上回去。」夏蕾挂上手机,马上收拾公事包准备走人。
小孟愕然地看她。「谁打来的电话?发生什么事了?」
「是李安阳打的。」夏蕾匆忙解释。「我把一个重要约会给忘了!」话还来不及说完,她人已经往外走。
小孟追上去。「什么约会这么紧张?」
「有空再说吧,我现在得走了。」夏蕾头也不回。
小孟瞪着她背影,秀眉皱拢。
「李安阳。」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眼眸抹上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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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她说不可能。
她那种女人和他这种男人永远不会有交集,他们或许可以当朋友,但恋人?绝不可能!
马的,他是发了什么神经居然问她那样的问题?
愈想愈闷,李安阳握拳搥一记车窗。此刻他正站在「女性私密」出版社楼下,他原本不想来的,可接到佣人的通知时,他正好在开车,接着也不知怎么搞的,他一面打电话给夏蕾,一面方向盘一转,顺手就转到这个方向来。
刚好顺路,所以顺便来载她而已,绝不是因为他对她还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告诉自己。
只是顺便而已……
眼角一瞥,忽然发现她走出办公大楼的倩影,他下意识地挺直身子,迎接那道美丽的倩影朝他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讶异。
「我刚好经过这里,顺便载妳一程喽。」他故意用一种粗率的口气回答。
「喔。」她看着他,看着看着,芳颊似乎染上些淡淡粉红。
是他的错觉吧?他不信这个冷静优雅的女人会在他面前脸红,就连他昨晚给了她那石破天惊的一吻,她之后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两人不可能。
可恶!一想到昨晚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李安阳觉得反倒是自己的脸要红了,他急忙转身。
「上车吧。」
「嗯。」她跟他来到车前,却不上车。
「怎么了?」他奇怪地回头。
她朝车门暗示地努努嘴。
啊,他懂了。李安阳眼角抽搐,伸手替她开车门,她这才赞许似的盈盈一笑,上车。
可恶!他干么非得那么听她的话扮演绅士啊?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李安阳实在老大不爽,但奇怪地,就是拒绝不了她。
他暗自叹气,上车,发动引擎。
车厢内,两人都沈默,只有广播流泄出来的音乐声,稍稍化解尴尬的气氛。
「……接下来点播的是王识贤与孙淑媚的『云中月圆』,住在士林的阿诚要告诉佳佳,会永远爱她等她。」
云中月圆,天星伴相随。
这首情歌,我要送乎妳。
无论妳治叨位,海角天边,拢是代表我的心意──
是一首台语情歌,男主唱的歌声极深情极动听,女主唱亦是声音清澈,情深款款。
歌曲的节奏很轻快,情意却缠绵,很好听,但很不适合现在的气氛。
李安阳猛然关掉广播,车厢内忽地一片静寂。
「为什么不听了?」夏蕾望他。
因为歌词会让他下不了台。李安阳涩涩地想,故作镇定。
「我想妳应该不喜欢听台语歌吧?」
「你凭什么这么认定?」她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批判。
「像妳这种知识分子,一定都只听那些什么古典乐或英文歌,怎么会听得惯我们这些乡下人听的歌?最近不是有个词很流行吗?叫什么『台客』的,这种歌只有台客爱听啦。」
知识分子与台客,两个名词在两人之间画下了明确的界线。
夏蕾不喜欢这种二分法。「谁说我不喜欢听的?我觉得很好听啊!」她赌气似的又打开广播频道。
他讶然看着她的动作。
「我不是只听英文歌的,我也听国语歌,也听台语歌,只要是好听的音乐我都喜欢。」她直视他,几乎是愤然地宣称。「台客也是一种文化。伍佰也说他自己是台客,可是我很喜欢他的歌,也很佩服他的创作才华!」
李安阳愣愣地看她。活动的礼仪字典又让他给激出脾气来了,不知怎地,他好像老是在激怒她。
他微微苦笑。「妳的意思是,妳还是会欣赏台客的。」
「只要他有值得欣赏的地方。」
「可是妳绝不会跟他在一起。」
「这──」夏蕾愣住,明眸圆睁,忽然明白这场争论的起因了。她昨晚那一句不可能,是否在无形中狠狠刺伤了他?
「李安阳,你听我说。」她吶吶地开口,很少在男人面前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其实呢,呃──」
「妳不必说了,我明白的。」他平静地打断她,甚至还能给她一个露齿的微笑。「我自己是什么货色,我很清楚。」
她懊恼地咬唇,很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这是第一次,她在拒绝一个男人后,竟觉得抱歉。
「其实说开了也好。」他神态轻松。「免得因为昨晚那个吻,让我们见面尴尬,妳还要继续教我妹的,总不能以后都不见面吧?」
她默然。
「妳别想东想西了,夏蕾,昨天那个吻妳就当被蚊子叮到,一巴掌把它打死就没事了。」他开玩笑。
戏谑的比喻令夏蕾禁不住噗哧一笑。
被蚊子叮到?是啊,那温柔无比的吻,确实在她心上叮了一个包。
她幽幽一叹,凝视他的眼神不知不觉也变得温柔。
可惜他并未察觉,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车窗前方,专注地收拾一团混乱的心情,回复一贯的潇洒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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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当天,李安琪很紧张。
她担心自己的穿著,担心做好的头发乱掉,担心脸上的妆不适合她,担心同学们会嘲笑她的造型很拙。
可她最担心的,是没人来参加。
「欧老师,妳说,他们会不会放我鸽子啊?」
「怎么会?」夏蕾柔声安抚她。「妳不是说,他们都已经收下妳的请帖了吗?」
「收下是收下了,可是他们说不定会决定临时不来啊!而且要不是我跟他们说这宴会是老师妳帮我主办的,说不定他们连请帖都不想要呢。」
「既然这样,妳就更不用担心了。」夏蕾微笑,「我主办的宴会,妳那些同学不会舍得不来的。」对这一点,她很有自信。
她心知肚明,那些一味追逐时尚流行的青少年少女们,是怎样拿她当偶像,这次生日宴有她替安琪坐镇,绝不怕冷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