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为何这么说?」
「若妳愿意,今后妳我姐妹相称,我虚长妳两岁,如果妳愿意唤我一声姐姐,我会非常开心。」
「可小姐就是小姐,环翠怎么可以……」
「妳不愿意吗?」
「环翠当然愿意,小姐待环翠这么好,只是……」
「没有只是,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瞧环翠被自己的话吓得直发愣,欧阳水若忍俊不住,绽出无愁的轻笑。
看见主子不再忧愁,环翠心情也跟着变好。「如果环翠不叫小姐改叫姐姐能让您开心,那、那环翠以后就叫您姐姐了。」
欧阳水若轻戳她的额心。「好妹妹,以后就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了。」
「咦?」相依为命?「小……不,姐姐,别忘了,还有姑爷和……那个申非言勉强算他一份好了。一、二、三、四,我们有四个人呢,怎么会只有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
「等童公子回来,妳就知道了。」
童公子?环翠黛眉微蹙。「小姐,姑爷最不喜欢听您唤他童公子,夫妻这样太生分了,而且……」
「环翠,妳又唤我小姐了。」欧阳水若提醒道:「记得,要改口了。」
「但是小……姐姐,您刚刚说的话好奇怪啊。」
「日后妳就明白了。」回眸看天,夜幕笼罩,又是一天过去。
挣扎许久,也拖累他多时,她必须放他自由。
就算再怎么不愿、怎么不舍,也必须这么做。
她亏欠他的实在太多,穷其一生,怕是还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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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大哥和非言回来啦!」
几日后,一声精神抖擞的呼声自东方的枫林小径传来。
正在为野兔包扎伤口的欧阳水若闻声,心口怦咚一跳。
回来了,他回来了!
是喜是忧,是乐也是悲,一时间五味杂陈,令她无法立刻起身迎接。
他回来了,也意味着她必须履行那日的决定,还他自由……
「小心点,以后别再误入陷阱了。」明知野兔不懂人言,欧阳水若还是多此一举地提醒。
俐落地打结,素手温柔的轻拍野兔头顶,目送牠半跳半爬向草丛,欧阳水若深吸口气,深切需要藉由这小动作凝聚毕生的勇气,好起身面对两人。
她迎接的视线越过执扇轻摇的斯文男子,直接落至走在后头不动声色的伟岸男子身上,看着他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比出门前更瘦了些。欧阳水若望着逐渐看清的轮廓,心里有喜,但掺和了更多的悲,再看见他投来如黑潭般深沉的眸光,她连忙收回多愁善感的情怀。
双手交迭,抚按胸口,忍住心头的刺痛,她扬起一抹柔笑,对已来到眼前的两人微微颔首。
「回来了。」
「是啊,大嫂。」申非言环顾左右。「我那亲亲小环翠呢?」
这一声「亲亲小环翠」逗笑了她。
「环翠在灶房里忙着。」
偏爱环翠手艺的申非言一听,乐得直拍掌,「哈!又有好吃的了。大嫂,小弟我先进屋去了。」
话甫落,也不管对方如何回应,申非言兴高采烈地唤着环翠的名,一边举步走向灶房。
目送他进屋,欧阳水若告诉自己得找个机会问问他,若他真的对环翠有意,或许她可以做主将环翠许给他,只要环翠亦对他有情。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多么美的事;至于之前与环翠说的相依为命,作罢也无妨,只要能成就环翠的幸福,也算值得。
思及此,欧阳水若淡淡地笑了,她衷心希望环翠能幸福。
一旁的童啸寒浓眉蹙起,不满被冷落。
他不爱任何人窥见她的美丽,更不愿与任何人分享她的世界,除了他自己──这点,终其一生他是不会改变的。
然而她是如此柔弱,需要有人照顾她,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放心地出门追查真凶。
而这意味着他必须容忍一小部分的人留在她身边。
环翠与申非言,就这么多了。
但只要他在她身边,他要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他身上,不容任何人或事物分散她的注意力,就连思绪也一样,都归他所有!
「在想什么?」童啸寒的耐性告罄,再也按捺不住,出声拉回失神进入太虚幻境的她。
「没什么。」她淡淡的回答。
基于怜惜,童啸寒没有继续追问,他不想逼她。
欧阳水若则是朝他屈膝一福,送上最美的笑容。
「欢迎归来。」
那笑,再一次迷倒童啸寒,就如昔日。
第五章
剑影银光,自卯时起便在屋前广大的空地上交错。
执剑者练了一个时辰,不见丝毫疲累,剑招依然狂放。
龙啸剑与主人高超的剑法产生共鸣,剑身随着招式斩风破空,发出狂兽咆吼的剑鸣声,在山谷回荡,久久不散。
童啸寒回到疾风谷的日子,除了练剑还是练剑。
原因无它,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武功更上一层楼,以便血刃当年一手造成欧阳世家灭门、他爹娘身亡的罪魁祸首。
仇是要报,他也要活下来,这样才能继续守护最珍视的人,与她相守一生。
当年的血案教会童啸寒,人一旦丧命,再多的誓言也只是泡影。
他不想再食言──当年救不回双亲是他一生的痛;无法遵守自己的承诺,救回妻子的双亲,亦是他永生的悔!
「喝!」
往事历历,悲怆太过,童啸寒忽地大喝一声,剑式挥向湖畔大石,犹如狂龙直扑,转眼间,直立有半人高的石块一分为二。
轰然巨响是练武的尾声,童啸寒收势调息,缓和体内激越的真气。
馨香绢帕赫然在他眼前飘舞,绢帕的主人正轻柔的拭去他脸上汗水。
「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好吗?」
童啸寒接过茶水,搂着爱妻一同坐在篱笆外的竹制长凳,共赏湖光山色。
带着贪恋的心情,欧阳水若倒进丈夫的肩窝,感受着夫妻间的亲密,将其一点一滴记在心里。
半晌,她幽然叹息。
「为什么叹气?」
「该是时候了。」退出令她安适的胸怀,欧阳水若定定地望着两年来有名无实的丈夫。「关于当年的事,我们一直避而不谈,该是谈谈的时候了。」
「妳想说什么?」
「童公子,请你休了我。」
一声「童公子」已经让童啸寒眉头打结,更别提下一句要他休妻的请求,他气得霍然起身,拉起她,面对面互视,双眸透出危险的讯息。
「妳再说一次!」
「请你……休了我。」泪花盈眶,欧阳水若强忍着心痛重复道:「我和环翠今后不劳童公子再费心照应……我们会……」
「理由为何?」他打断她。
「理由太多了……」她试着笑,弯起的眸却将泪挤出眼眶,成串滴落。「我欧阳家欠你太多,连累了世伯、世伯母惨死;而我,也拖累了你,若不是我爹临终请托,我知道……你不会娶我为妻,你怎么可能娶一个害你家破人亡的女子为妻?」
纵然在这之前他信誓旦旦非她不娶,可是在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如何再相信他的决心不变?是她欧阳家害死他双亲、害他家破人亡的啊!
想到这一切一切,欧阳水若悲从中来,泪落得更凶了。
「妳怎么会──」童啸寒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怎么会以为我娶妳是因为岳父死前重托?」
「太多太多的迹象足以证明你……并不乐意看见我。」欧阳水若哽咽抽泣,继续点出这两年彼此相处的情形:「你躲着我,这两年来,你不是练武就是远行,我……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见到我;娶我也只是为了履行当年对我爹的承诺。」
「该死的!」童啸寒厉声打断她。「是谁跟妳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是环翠那丫头?」
「不、不是。」欧阳水若急道,怕他的怒气波及环翠。「是我自己想的,是我不想再拖累你。」
「不是不想拖累,而是不相信我!」因为他一次食言,没有救回她爹娘,所以再也得不到她的信任。「妳不相信我会照顾妳一生一世,妳认定我会像当年没有救回妳爹娘那样食言!」
「不是这样……」她不曾怪他,从来不曾。
当时的情况,她虽没有亲眼看见,但从四周的惨况不难推敲;她知道他很难为,她的双亲亡故,他的爹娘亦身殁,他们在同一天失去最亲的亲人!
但童啸寒读不出她言语中欲透露的讯息,积累两年的自责,加上她决意离开他而生的忧惧,使得他选择以最狂暴的愤怒表现,猛烈的怒火烧蚀他的理智,无法思考自己说出的话合不合理。
「还是妳心中有人,想离开我到那人身边?」
「不是这样的,童公子──」
「不准妳那样叫我!」狂怒的烈焰因此烧得更狂,童啸寒猛地攫住她的双臂。「我说过,不准妳再叫我童公子!」
他抓得她好痛……双臂上的手指几乎要掐进皮肉,欧阳水若忍住不敢呼痛;此时此刻,她知道她的丈夫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