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马士对她低吼了一声,然后垂下眼睑,似乎它已经重得睁不开了。他耳边犹听见有倒水的声音,但是疲惫的他也无力查看了,直到他感觉一股清凉贴上脸颊,才不得不睁眼一看。
“我也不晓得还有什么可以帮得上你的。”她轻声说,同时轻按著他脸颊上的淤肿。他看著她再从自己身上的睡袍撕下一片棉布,把它浸入水中,然后拧干,拿过来为他冷敷。
“幸好明天是礼拜天,你不必用这只手干活。”“你在说什么?我…………”她一脸惊讶地望著他,“可是你说------你不是跟每个人说你要在这里找工作吗?”他发出一声虚弱无力的轻笑。
“那只是你编的故事啊,麦姬,你不该信以为真吧!我会在这个矿区工作?这只是个梦啊!看在老天份上,它根本不是真的!”
“你还是以为这只是个梦吗?”她忍不住追问著。“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你怎么会感觉到痛引?还有你的手伤又怎么说呢?你不是说它痛得就像火烧似的吗?!”一道失望画过她的脸。“你又怎么会感觉到肚子饿?而且还会醉得跟死鱼一样?我问你,上一次你在梦里喝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汤马士闭上眼,摇摇头。“你为什么不放过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只想睡一觉。因为我也想不透这一切是什么道理。我已经照你吩咐做完每一件事了,现在你还要我怎么样?”他的话越说越小声,最后终于完全听不见了。
然后,他又忽而张开眼皮,似乎想要确定一下她是不是还在那儿。
“别生我的气,麦姬,”他的唇角挤出一丝傻笑,“你知道吗?你在梦里整个人变得好多了,也变得更有人性了。”他松了口气,发出疲倦的叹息,“我真希望你不是修女。”“我告诉过你了,我不是!”
他眨了眨眼又闭上了。“那我就放心了。我很高兴,高兴你不是修女。你太美了……太迷人了……”他的呼吸渐渐变缓,她看得出他已经睡著了。现在终于安全了。她也可以放心伸出手,靠近他的脸。起先犹豫不决的她,逐渐鼓起勇气,轻轻拨开他额前柔软的发丝。
自从她在那艘飞船上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一直想要抚摸他,然而,当时的他充满了权威和势力,晓得如何处理任何突发状况。但是在这里,在她的时空里,他简直是完全迷失了;而她,几乎是本能地对这个男人产生一股保护心。
瞧他此刻的模样,天真地像个婴儿。唉,男人啊,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他们,而汤马士居然一直认为这一切只是个梦罢了。或许他是对的,因为目前实在也没有什么答案可以用来解释这一切经过。但是话说回来,这又是谁的梦呢?
是她的?还是他的呢?
第七章
一定是头痛痛醒了他。头痛,再加上他的脸颊痛得就像有一队军队在里面进行精密轰炸似的,害得他不得不用力睁开眼,在阳光中眨了眨。他呻吟了一声,翻个身又转过去。天哪!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面对镜子上反射的阳光。镜子?可是,他为什么会待在客房里呢?这时,他忽然又感觉到床上有另外一个形体的存在,吓得他赶紧张开眼睛。深呼吸,他不顾眼皮后面的刺痛,往被单底下一看。
“喔!我的天哪!”他发出一阵惊呼,不可思议地盯著那片红发,以及那道雪白修长的大腿和小腿曲线。她就在这里,蜷卧在他身边。
天哪!他竟然和一个修女同床睡觉?!
或许,他可以趁她还没醒过来之前先偷偷溜出房间。于是,他追不及待就掀开了身上的被单,想要爬起来,但是右手忽然一阵剧痛,却害得他猛抽一口气。反正也来不及了,因为玛格丽特修女已经被他吵醒了,她翻个身,举出双臂到头顶,伸伸懒腰,发出了一声低喃。顷刻之间,他们俩都震惊地瞪著对方。
想必是他昨晚进来安慰作了恶梦的她,所以他才会在这里吧!汤马士心想。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在这里又是做什么呢?麦姬暗自惴测,开始感到惊慌。她搞不懂他们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房间?回到了纽约市?“我一定是不小心睡著了。
”他喃喃自语,不明白地为什么要用那种恐慌的眼光望著他。“我们俩都是!”她轻声说道,“可是,瞧我们俩是在什么地方醒过来?”他眯起眼睛。
她在胡说些什么?难道说她也晓得他作了个疯狂的梦吗?但是这简直是不可能啊!尽管它看似真实,但是充其量它也只不过是在他潜意识里发生的一段难为情的小插曲罢了啊。“我不懂,”他开口说道,“我昨晚到这间房里来是因为你作了个恶梦。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她忽然坐起来,从床上一跃而下,似乎是突然间察觉到自己仪容不整的模样。“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他反问著,同时惊讶地发觉自己的脸痛得好厉害。
她指著他的脸,“你自己照照镜子。”
他闻主口转过头去,望向镜子,再回瞥她一眼。最后,他起身走向镜前瞧个究竟,好找出足以解释造成他脸部紧绷的满意理由。
当他终于伫立在镜前,伸手到脸旁时,他的心跳猛然一弹,刹那间似乎就要蹦出来了,他吃惊得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镜中的他满脸淤肿——就像在梦中一样。
“我的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汤马士从镜子里瞪著她。
她的表情里充分流露出她的恐惧。他再回顾自己在镜中反映的影像。
他简直是一团糟。他整个左半边的脸统统是黑青的淤肿,伤痕累累,难怪他连开口讲话都觉得会痛。他再低头瞥瞥自己的手,发觉他的手腕好像断了一样难以动弹。“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他的头好痛,而且他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说这完全是由于喝醉酒的缘故,但若果真如此的话……“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她的声音显得好害怕。
他回瞪著她,“你来告诉我啊!”他顶了她一句,自认为她绝对不可能会说出他的梦。“你和我哥哥布莱恩打了一架。”
他猛转过去面对她,“你说什么?”他追问著,“你怎么会知道?那是我梦到的——一切全都只是个梦……潜意识下的”“我也在场,汤马士。”
他不在乎她正惊恐地一步步退开他身边。这实在是疯狂!这种事不可能在他生活里发生——也不可能在任何人的生活里发生。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他梦里发生过什么事!“你说你也在场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他说著,大跨步逼近她,直到她整个人背靠在墙面上。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只受困的小兔子,但是他完全无视于她已经吓得浑身发抖。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低吼著追问,“难道是什么女巫不成?”
她盯著他,心里好想哭却不准自己这么做,于是,她用力咽下极度的恐慌,试著开口讲话。
“我——呃,你……我,我也不确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的脸离她好近,她可以清楚看见他眼底逐渐累积的愁云。
“什么怎么发生的?”他挑衅地问。
“就是我们,怎么会回到雷海伐镇,然后进人费兹休斯的小酒馆,遇见了布莱恩,而且”
“我的老天!”
他几乎是对她破口咆哮,然后掉过头去,开始在床前来回踱步。
“等一下!我的脸肿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边抱怨,一边挥动著没受伤的那只手,“这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吧!你告诉过我这些地方,难道不是吗?”“我不认为”
“你一定说过,”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地,拚命用手指拨弄著头发,“你只是不记得了,但你一定告诉过我。我-------我是说,要不然怎么解释这一切? ”他耸耸肩,仿佛其他解释都不值得一提了。
“汤马士——”
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宇,望著他猛然停下脚步。他驻足片刻,站得僵直,然后才慢慢转过来面对她,他的五官之间有股惊讶。她微微一笑,忽然觉得安全多了,毕竟,这是他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但是她自己以前就碰到过了,所以,对她而言肓,已经不再那么吓人了。
“汤马士,我们原来是在雷海伐镇外的一处田野间醒过来的,在进城的途中我们遇见了布里基太太,后来你还向她租了间客房。
我们在教堂外听到了安德鲁神父宣布罢工即将停止,后来,你还在费兹休斯的店里认识了我哥哥布莱恩。”她朝著他的手点点头。“你还差点打断了我哥哥的鼻子,然后他又和他一块儿喝醉酒。”他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但是她仍不停说下去,决心要把它全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