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把脸贴靠在他胸前,也没有考虑到后果,同时用双手围绕在他腰际,紧紧地搂著他,贴近他,似乎想藉著彼此的亲密,来安慰自己:他真的就在身边。“感谢上帝,”她忍不住轻叹,“我…我刚才好害怕,这一切,每件事,都是这么地……困惑著我,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了。”
“那只是个梦罢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他在她耳畔低语。
要是他不用这么温柔的口气对她耳语,不用这么轻柔的动作拨开她的发丝的话,她大概就真的会没事。
可是,她实在是忍不住,虽然,此刻她最不想要做的事,就是哭泣,但她就是情不自禁,只能任由那股火热燃烧的激动情绪,无声无息地悄悄爬上喉间,然后,就在她还来不及防止之前,她居然已经开始在他胸口静静地落泪……
跟这个男人在一起能够再度感觉到安全,无异是上天赐与的福气。即使命运之神终究决宁愿自私地保有这一刻。定要套去…………
“拜托你,留下来陪我……直到我睡著。好吗?”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她的手掌底下绷紧。于是,她用力抑制住啜泣。“你也知道,我会作这些梦,这些恶梦-所以,我害怕闭上眼睛,害怕我再睡著之后,又会作这种梦。”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好像考虑了一下子,然后他全身放松了下来。
“好吧,来!先让我靠在床头上,我会待在这里陪你,直到你睡著了为止。”于是,他开始调整姿势,最后让自己背靠在枕头上,再把她拥人怀中。
麦姬不管他会怎样想她,反正她也不想当个修女,她只想窝在这里,在他的怀里,然后好好地休息一下。她只想感觉安全,感觉被保护,自从爹地死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女孩,而且,只有爹地给过她这种安全感。在爹地的怀里,她可以真正安心地放松自己,让别人来替她担心就好。如今,她又重新有了这种难得的感觉,她不在乎明天醒来会发生什么事,唯有此时此刻才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都无关紧要。她庆幸自己终于能够安歇,能够闭上眼睛,而且知道自己会在何处醒来。在汤马士的怀里。
汤马士一再告诉自己:这是再纯洁不过的事了。毕竟,他只是抱著她,一个受惊的小女人,如此而已。他们之间是纯洁无辜的,然而,当他拥著她在自己胸前之际,他却感觉得到自己体内有种情愫在刺激著他。那是种温暖而慰藉的感觉,就像他起先听见她在哭泣时,他正在啜饮的白兰地一样,他并不在乎她是谁或是什么身分。此时此刻,她只是个女人,如此而已,一个在他怀里颤抖啜泣的女人。而且她感觉起来是这么地对劲!也许在黑暗中,他们俩都可以假装是…
“你知道吗?我自己过去也一向挺怕黑暗的,”他低头对她耳语,“我一直要到十一、二岁的时候,才不必开著灯睡觉。都是那些疯狂的科幻电影害的!可是我又爱看,尤其是电视上的福尔摩斯影集,我的想像力很活泼,我还记得当时我把我的床移到墙边,心想这样一来我就只要顾看两边,而不是四边,省事得多了!”他说著,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轻笑,笑声是真正出自内心的喜悦,真诚得连他自己都大感意外。“我一直深信那些怪物的魔爪会一路伸到我的房间里来抓我。”
他呼出一 口气,然后放松了下来。
“你并不孤单。每个人,在他们一生当中的某些时刻,总是得和黑暗的夜晚奋战。”他见她没有回答,于是再补充了一句,“没关系的,我会陪伴你、照顾你的。”而就在此时.,在此刻,他忽然希望它是真的!因为,他真的想要陪伴她,照顾著她,就像现在这样。可是,这实在是没道理啊。这股感情就这样没来由地产生了,它既不是性欲,甚至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欲望。当他说他会照顾她的时候,它只是他胸口一股剧烈灼烧的激动,它是这么地逼真,真实到让他几乎想要一把抓紧她,强迫她看著他,给他个回应。可是,她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话,她正在他怀里沉沉入睡。
所以,当他起初刚听见她在沉睡之中发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低喃之际,他还不太确定,然后,他屏住气,仔细地听。“布莱恩……小宝宝……背叛我……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
他听得出她混乱的思绪,也听得出她随后发出的一连串悲痛的呻吟,那呻吟声听起来是如此教人心碎,让他忍不住加劲抱紧她,期望这样一来,就能把那股悲伤驱出她体外。最后,当她的抽噎声逐渐停止之际,他也逐渐放松手劲,让压力很快地解除,而她也很快地再度依靠著他,整个人松软了下来。只是,刚才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呢?她的哥哥,布莱恩?那个小宝宝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背叛她的?她又是想要救谁呢?布莱恩?还是小宝宝?她听起来好像是有一大堆麻烦似的。莫非,她是从修道院里逃出来的?!不,这实在是荒谬至极。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做任何事!可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忘记了现代的一切事物呢?她到底做过什么事?她到底又是谁呢?…….这个时候正蜷卧在他怀里的女人,她果真是玛格丽特.麦姬.吉布莱修女吗?为什么他又会这么想要保护她呢?
只要一想到有人要伤害地,他就不由得低下头去,以唇轻触她的发梢。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想要去保护另一个人。
一时之间,他忽然觉得又迷惑、又疲倦,于是他用力咽回了喉间生起的一股灼热梗块,然后紧紧闭上眼睛。
他可以感觉到她正贴著他胸口呼吸,她的气息拂过胸前,温暖而轻柔地穿透他薄薄的衬衫,他可以感觉得到她的呼吸逐渐稳定,表示她已经再度沉睡了,于是,他也让自己在她身边放松下来,跟著她一起人睡……他想要记住这是怎么样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过了今晚之后,它就再也不可能会发生了。
他拒绝再去辨认心底那种警告他是个傻瓜的声音。
因为,这感觉实在是棒透了,怎么可能会有错呢?
第一种出现的知觉,是一种轻飘飘的无重量感。这是种愉快的感觉,就像睡著了一样。只不过他现在是醒著的,一道冷意拂过他的背后,让他不禁搂起了怀中温暖而柔软的身的身体,靠近自己,这感觉好自然…….温暖而柔软的身体 !他一下子惊醒过来,眨了好几次眼睛,只听见玛格丽特修女发出了几声轻喃,然后伸了伸懒腰,两只手从她浓密如云的红发间穿出来,彷佛还不愿意醒过来似的。尽管这幅画面读他吃惊,但是真正抓住他的注意力的,却是他头顶上的蓝天和白云。天啊,他居然是在室外,他和玛格丽特修女居然一直睡在室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同样地,彷佛才刚刚发觉自己整夜一直睡在他旁边似的,玛格丽特修女忽然从他怀里弹了起来,抓紧了她棉质睡袍的领口,难为情地抽身脱离了他。“我…我不晓得——”
“我们现在是在哪个鬼地方?”
他追问著,坐了起来,同时发现了背后的远山。他可以听到树顶的乌呜声,以及远处的狗吠声。于是他往声源处望过去,看到了一座小镇。一座看似年代久远的古老小镇。
她循著他的视线望过去,立刻跳起来,兴奋地指著那个镇,大声地呼喊。“那是雷海伐镇!我又回来了!”
“你又回来哪里了?!我恐怕不大能明白。我们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她转过来,对他微微笑。尽管他正处于迷惑之中,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被她纯真而自然的笑容所打动。 现在是清晨时分,而她居然显得迷人极了,虽然她脸上未施任何人工的化妆品。不过,她略带雀斑的雪白肌肤似乎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开始变红了。
“这里是雷海伐镇。是我居住的地方。”
他摇摇头,爬起来,试探性地把他的赤脚慢慢摆在凹凸不平的石子地上。“等一下!你是说这里就是你们修道院坐落的地方?”
“这里是我出身的地方。”
“我们是怎么来的?这是个梦吗?我是不是在作梦?”
她再度露出微笑。“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你是,那我一定也在作同样的梦。”她回头一望,“你要不要跟我来?我想去看看我哥哥布莱恩。”
他不晓得该怎么办这一定是梦!要不然还有什么理由能解释它的不可思议?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睡在同一间俯瞰中央公园的顶楼公寓里,第二天一早醒来竟发现……发现自己在……在这个叫什么来著的鬼地方?唉,反正不管它叫什么镇的,总之他是在户外就对了。他昨晚喝了点酒,就是这么回事,他现在只是跟著地踏进这个小城,完成这个梦,然后他会在他纽约的公寓里醒过来,对!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