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宝窟发生的事件对任何女人而言,都是极大的屈辱,简以嫣当然也不例外。
整个秋天,她的心情一直持续低落,任封宝书再怎么厚着脸皮来逗她,她都高兴不起来。
娇羞的表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渐渐的,封宝书也不来了。
但他不来,她的失落感又层层加重。直到冬天,简以嫣都还陷在感情受创的愁绪中。
这天,她从快递手中接过一个包装精美的包里。
拆开包装纸,先是个纸盒,再来是一个暗红色的小珠宝盒。打开珠宝盒,里头竟然是她必须负责找回来的「橙月玦」!
是谁这么好心,自动将月玦免费送来她手中?
包里里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签收单上也没有任何提示。这个贵重的礼物,她收得心慌。
简以嫣正满脑疑惑,电话响了起来。
「喂?」简以嫣讷讷的接起。
「以嫣,我是映虹。」 余映虹说着,声音忽然变得小声。「以嫣我告诉你,阿翔他朋友从国外回来了,但是他竟然已经将橙月玦转手,所以……」未竟的话,有些吞吞吐吐。
「映虹,橙月玦现在在我手上。」简以嫣连忙打断余映虹。
「啊?为什么?你跟全晔见过面了吗?」余映虹也很吃惊。
「『全页』?他是谁?」简以嫣一头雾水,听不懂她的话。
「就阿翔的朋友啊!」
「我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橙月玦是刚刚用快递寄来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寄的。」简以嫣懊恼的说。
「这么奇怪的事……不过也好,得来全不费功夫,不是吗?」余映虹呵呵笑了起来,似乎比她还开心。「好了,既然东西已经找到,我就不多说了,改天有空再去找你。到时候可要给我看看橙月玦长什么样子喔:拜拜!」
余映虹挂了电话,简以嫣还抓着话筒发怔半晌,直到客人上门。
「简小姐,我一直想问你,那一篮毛线你卖不卖?」 一位熟客指着封宝书寄放在她这里、那一篮五颜六色的毛线。
「嗯……」 简以嫣望了眼早被她遗忘的篮子,迟疑了起来。「架上应该还有,你要不要自己去选?」她建议。
「我看过好多次,这个牌子的毛线只剩下那个篮子里那些了。」
「是吗?可是……」简以嫣根本不想去碰那篮毛线,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狠心出售。
「怎么样?简小姐,我是老顾客了,割爱一下吧!」客人又开口了。
割爱?
简以嫣心头一揪。难道,那些毛线代表着她封宝书的爱与渴望,所以她才不忍心放手吗?
即使她从来没想过要去编织它,她也宁愿摆在那儿,感受它的存在,是吗?
「不……太太,我不能卖,那是别人的。」简以嫣说出了这样的话。
「别人的?摆那么久了还不来拿?都从夏天摆到现在了不是吗?」 那位太太失望的嘀咕着。「算了算了,我去选别的。」
「不好意思喔。我等一下算你便宜一点。」简以嫣只能这么安抚她。
为你的情人织条充满爱心的围巾,然后亲手帮他围上,他就会从此被你套牢,永不变心,你……不想试试看吗?
想起封宝书的话,简以嫣从篮子里抓起一颗枣红色的毛线球,她的心似乎被什么给触动了。
她摸过几百几千个毛线球,却从来不曾有过这样暖呼呼的感觉。
那份感觉,使她想起了封宝书迷人的笑,和他柔情万千的吻。
她忽然觉得……她好想封宝书……
一波冷冽的寒流来袭。安洁在宝窟里悠闲的喝着热咖啡,不经意将视线落在窗外,看见了一个在寒风中徘徊的身影。
「以嫣吗?」安洁开了门,朝那身影喊了一声。
简以嫣转过身,红色的围巾随强劲的风摆荡着,与她白晰的脸成了强烈对比。
「怎么不敲门呢?快进来。」安洁向她招手。
「我……有事找封宝书。」简以嫣走到门口,习惯性的轻声说。
「我知道,进来再说。」安洁将她拉了进去,并将她按到椅子上坐着。
「他……不在家吗?」简以嫣环视屋内,并没看到她想见的人。
「宝书回台北了。」安洁说。「我是来接替他的工作。」
「他回台北了?」没想到他竟然走了,连跟她告别一声也没有!
简以嫣带着温热的心而来,一下子就冷却掉了。
「他说宝窟是他的伤心地,他再也不回来了。他还说……」安洁支吾其词,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他还说什么?」简以嫣急切的追问,表情仓皇。
「他说简以嫣是无情人,当他认真的想要付出爱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一个无情的人。」安洁复述着封宝书的话。
她是无情人?
不,她有满怀的情意,只是不善表达,只是没勇气说出来!
「以嫣,我跟宝书认识很多年了,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对你付出很多感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简以嫣沉默不语,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自己的心情转折。或许只能说,她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当爱在身边时,她不以为意,当爱远离时,才发现无处追寻。
没能及时把握他,是她一生中最不可原谅的错。
「宝书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安洁从桌上撕了张便条纸,写下几个字,交给她。「这是他台北家里的地址。」
简以嫣迟迟不敢接下那张纸。
她今天能不计前嫌再到宝窟来,已是她最大的极限。她不相信自己还会有那么大的行动力,直奔台北去找他?
不可能的。如果她做得到,她就不再是遍寻不着勇气的简以嫣了。
「宝书是不甘寂寞的男人,你不要奢望他会一直为你等待,如果你很想要他,时间会是你们之间最现实的问题。」安洁将纸条硬塞入她手心里。
简以嫣望着纸条,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踏上那条寻爱之路的勇气。
转眼,冬天接近尾声了,简以嫣又从封宝书的篮子里拿毛线织了帽子和手套,但她终究没有去台北。
而封宝书也彷佛人间蒸发似的,完全消声匿迹。
气象报告说今天是最后一波的冷锋过境,天气的确很冷。
如果她能像以娉一样,勇敢对老爸说「不」,也不至于还会再次坐在「沧海桑田」里,听着那些欧吉桑、欧巴桑唱一些年代久远的怀旧歌曲。
「以嫣,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安静。」锦姐怜爱地看着简以嫣。
以嫣淡淡的笑了一下,一如往常,不希望别人的眼光投射在她身上。
「本来以为我们嫣嫣和封宝书那家伙会有个好结果,谁知道终究没缘分?」简孚不禁感叹,总觉得以嫣没把握这段姻缘很可惜。
「简董,姻缘天注定。如果无缘,是怎样也强求不来的;如有有缘,就怎样也跑不掉。」锦姐意有所指的说。
「接下来,我们欢迎七桌的来宾演唱『爱情恰恰』,请掌声鼓励。」
就在主持人介绍完后,熟悉的恰恰旋律又热闹的响了起来。此情此景,简以嫣不可能不想起封宝书。
她的视线倏地模糊了,只能低着头让长发遮去她大半的脸,不让别人看见她的落寞和浮出眼眶的泪。
「姑姑,我该请你陪我跳这只舞,还是……简小姐?」
这么熟悉的声音……是封宝书吗?
不,他人在台北,台北任何一家夜店都比「沧海桑田」还新潮几十倍。而且一定美女环绕,不怕没伴,他是不会再到挤满老年人的卡拉OK来的!
简以嫣身子僵硬,不愿抬起头来看个清楚。
「宝书?你回来了?」锦姐讶异万分,她这个侄子就是有本事让人惊喜。
「简爸,我能邀请以嫣跳支舞吗?」封宝书彬彬有礼,与之前的狂妄不可同日而语。
「你总算又出现了。简爸挺你。」简孚笑着说。
封宝书没避讳的当着简孚和锦姐的面,用手托起简以嫣的下巴。「简以嫣,跟我来吧!」
他的眼光是那么地灼热,简以嫣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在他的眼光之下,她无所遁形。
封宝书牵她走进舞池,简以嫣却摇头拒绝。「我不要跳舞。」
她不要随他起舞,她要别的。
「那你要什么?」跳舞的人那么多,封宝书丝毫不受影响,定定凝视着她,仿佛天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要你。」简以嫣第一次那么无畏的迎视他,她要让他看清楚她的决心,都写在眼睛里。
「你要得起吗?」封宝书问道。
「我会套住你。」她也坚定的回答。
「证明给我看。」
简以嫣解下颈上的红色围巾,然后从他头上甩过去,绕住他的颈子,一圈、两圈。
「我套住你了。」她好似松了口气,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
「你哪来的勇气?」封宝书满足的笑了。他摸着柔软的围巾,温暖迅速扩散到全身,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燃烧了。
「是你给我的。」简以嫣露出胸前的橙月玦,橙月玦在她黑色套头毛衣的衬托下,显得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