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言惊骇的倒抽一口冷气,倏然睁开了大眼。
“你……”她的脸困窘的涨得通红,恨不得在床上挖个洞钻进去。
喔!这个可恶的男人!
他知道!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她是醒着的!他会怎么想她呢?一个白痴愚蠢的胖女人,沉浸在他戏弄的亲吻下。
可恶!
她猛然拉起被子,打算将自己全身盖住,她没脸见人了,强烈的羞耻让她觉得全身就像火烧一般的滚烫。
他在戏弄她!想必他一定觉得看一个胖女人为自己的吻意乱情迷的样子很好笑,这个杀千刀的男人。
“嘿!”他制止了她的动作,一把将被子从她头顶上扯下。“我不是故意轻薄你,我只是……”他犹豫着在心里搜寻适当的形容词。“……情不自禁。”
“骗人!”她抢回被子,蒙住自己的脸。“走开,走开,我不想听你说这种只有三岁小孩才会相信的谎言。”
“你不信?”
她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
“当然不信,鬼才会相信!”她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困窘。“我不是美女,没有火辣的身材,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的肥肉。白痴才会信你的话!”
他没有试图辩解,只是坐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
罗小雀不喜欢他的样子、他的眼神,因为他在视她的样子,就好像是看着一个耍赖的小鬼一样。
“你很自卑。”他说,用那种洞悉一切的口气。“你不相信自己有足够的魅力可以吸引异性,只好假装不在乎,对别人采取攻击的态度。你不相信我的话,也是因为你压根就不信我受到你的吸引,因为你认为你配不上。”
她咬唇,忍不住反驳,“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不懂什么?”
“不是我认为,好吗?”她的手握成拳头,音调也变得僵硬。“你知道自己长得很帅,知道别的女人会受你的吸引,那是你自己认为的吗?不是!那是靠别人对你的反应得知的。你只要勾勾手指,眨眨眼睛,就有一群女人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那是你认为的吗?不是!那是事实!我也是靠别人对我的反应取得了现在的评价,那不是我认为的,不是!是事实,你懂吗?”
严彦卿摇头,一点也不认同。
“不,我不懂。”他叹了一口气,两手搭上她的肩。“你在逃避现实,你试图把别人对你的态度全说成他们的错。但是你,如果你真的在意,为什么不努力改变自己?如果你真的在意别人对你身材的评价,为什么还要暴饮暴食,让自己在肥胖中挣扎沮丧?”
“我需要安慰。”她嘀咕着,“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我才觉得快乐。”
“你可以找别的方法。”他轻轻掀开她头上的被子,抚着她的脸。“否则你就不应该再抱怨自己身上的肥肉,因为那是你自己养出来的。”
她闻言低头,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看来我的好日子结束了。”
第七章
“你在做什么?”严彦卿端坐床沿,看着她将皮包里一大堆的零食全都丢进垃圾桶。
“如你所见,”罗小雀一边丢一边说:“你的话很有道理,我剐刚才下定决心要摆脱养了二十几年的满身肥肉,所以我正在处理这些有害物品。”
“丢掉?”
“没错。”她舔了舔嘴唇,尽力压下心中遗憾的感觉。“如果不丢掉它们,我过不了二十分钟就会打开它们,然后一个一个的吃光。”
他无言以对,看着她将最后一颗巧克力糖扔进垃圾桶去。
“快把它们打包带走。”她挥挥手,将皮包扔到床的另一边。“免得我等一下又后悔了。”
他微微一笑。“也许你该从现在开始学习忍耐,一时的冲动可以持续多久谁也不晓得,训练自己的耐力也许有所帮助。”
她往后躺,将被子拉到胸前,不快的看着他。
“不要考验我。”她的眼光情不自禁的停在他的唇上。“让我远离那些东西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它们离我远远的,让我不要再看到它们。”
严彦卿耸肩,站起身子将垃圾袋打结,然后提起它往外走去。
“我一会儿就回来。”他指着桌上的晚餐。“你可以先吃。”
罗小雀掉头去看托盘上的“晚餐”。
两份义大利面,各配上一个蛋。而且她坚信这绝对是那种速食的,只要放进微波炉,三分钟后就可以上菜的东西,只有蛋是出自他的手笔。
她挑起一根面条,尝了尝味道。
不算好吃,但还可以接受,何况她需要吃东西来解馋,因此她毫不犹豫的就捧起盘子,开始吃了起来。
当她吃到一半时,他回来了,他们两人就坐在床上边吃东西边聊天。她尽量不去想之前的那个吻,却始终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去意识到屋子里太过亲呢的气氛。
事实上,自她有记忆以来,她从来不曾和谁这么接近过不管是在身体上或是心灵上。
不只她的异性缘欠佳,她在同性之间一样不受欢迎。
学生时代时,当同龄的女孩子谈着穿着打扮,她却只对吃有兴趣,如果她们愿意问她哪一家的蛋糕好吃、饮料好喝,哪里是物美价廉,她一定可以侃侃而谈,可惜在以“瘦”为美的年代,大部分爱美的女孩子都对那些高热量的东西敬而远之。
至于那些不爱装扮的女孩子,她们通常功课不错,自认高人一等,而且也不愿和像她这样一个小胖妹来往,因为她们乏善可陈的外表若和她在一块,可能会被别人讥为丑女大联盟。
当然,她必须承认,自己多刺的个性或许才是真正的主因。
她一向好强,把自尊看得比谁都重。对于那些主动接近她的人,她总是将对方的好意视为怜悯,而她宁愿被唾弃也不愿意被同情。
直到毕业以后,她才渐渐改掉这种不讨喜的坏习惯。只是出了社会,人与人的相处也就不再像学生时那么单纯,虽然有朋友,却没有一个交心的。
此时此刻,和他谈着童年往事,一起为过去做过的糗事大笑,虽然愉快,但陌生的亲呢感却也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那就好像是卸下防卫,把自己的情感赤裸裸的呈现在别人的面前,而防卫自己向来是她的本能,失去了自我防卫的能力,对她来说比没穿衣服还要别扭。
罗小雀下意识的用手臂环绕住自己,这样能让她觉得安全一点。
“会冷吗?”他注意到她的动作。“我把窗户关上吧。”
她摇头,将被子拉得更紧一些。
“不是,我只是……”该怎么说?怕过度暴露自己的情感?“被子掉下去了,我没发现,如此而已。”
严彦卿耸耸肩,走回床边坐下。
“如果我问你,你外婆说了什么话让你那么伤心,你会介意吗?”
“你已经问了。”她脸上的表情未变,没有他预料中的防卫姿态。“表面上看来是在询问我,事实上问题已经抛出来了,不是吗?”
“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罗小雀挪动身躯,将背靠在软绵绵的枕头上。两手圈住膝盖。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她咬着下唇,思索着该用什么方式描述她和外婆之间的恩怨。
他静静的等着,等她理出一个头绪来。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决定从头说起。
“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爷爷和我外婆年轻时曾经相恋过,只是因为身份悬殊,而没有办法结合。所以他们约定让下一代成婚,也就是说,原本我的母亲应该嫁人你的家族之中,嫁给你爷爷的其中一个儿子。”
“只有一个。”严彦卿静静的解释,“爷爷只生了一个儿子。”
“你父亲。”她轻声道。如果当年一切都顺利的话,说不定她和严彦卿就成为兄妹……也有可能是其中一人根本不存在。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老实承认。“你的母亲原本该嫁给我父亲,结果却变成我们两人的责任。”
“没有责任这种东西。”罗小雀抿紧唇。“这不过是他们两个人投射在下一代的愿望罢了,而且是可笑又没有意义的愿望。”
严彦卿耸肩,不置一词。
她于是续道:“总之,这件事没有成功,原因是因为我妈私奔了。她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在高职一毕业之后,马上带着包袱和我父亲私奔,逃到北部来。我外婆为此气坏了,你可以想见,以她那样专制独裁的脾气,女儿的忤逆有多么让她生气,所以我母亲私奔之后,她就马上和她断绝母女关系,并且取消了她的继承权。她们母女有二十几年完全没有往来,直到我父母坠机的那一天……”
虽然已经事过多年,但想到那一天还是让罗小雀难受。
她永远忘不了当她得知父母乘坐的飞机坠机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也永远忘不了当她哭着奔往机场,第一次见到外婆时,外婆无情的言语又是怎样再次狠狠的伤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