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掉半条命还不打紧,万一被那个恐怖的皇甫炽发现,那她不管剩下多少命都会当场呜呼哀哉。
思及此,她更是闭紧双眼,打定主意采取她认为最安全的方式继续移动。
只见她先是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等到确认手掌的确紧紧地攀住屋脊瓦片后,才又慢慢移动其中一只脚,很艰难地移动半寸之后,接着是另一只手,然后又是另一只脚,如此不断重复,就这样以毛毛虫和乌龟时综合速度一寸一寸地朝屋脊尽头的蝮儿接近。
她移动得越慢,制造的声响就越多,阴暗的黑夜里,不时可以听见屋瓦承受重量时发出的细微声音。
在另外那头等候多时的蝮儿一听到声音,立刻不满地挑起眉。
「轻一点好不好?妳是想把皇甫家的人全部吵醒吗?」她压低声音,居高临下地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任何人被这些异常的声响引来。
「好好,我尽量、我尽量……」
呜呜,早跟蝮儿说了她有惧高症,凡是超过自己身高的,她一律打死不上去,上去了也打死不下来;蝮儿明知道,干嘛偏偏又选这种必须「登高」才能进行的报复行动?
此刻,她对自己的软弱和没主见后悔死了,才会在蝮儿的坚持和舌粲莲花的怂恿下,进行这种根本自讨苦吃的行动。
说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是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让虎吃。
蝮儿等得不耐烦,足尖一点一跃,三两下就来到贺兰媛面前,二话不说地拉着她的后领,使劲往前拉。
啧,要不是她的轻功只练到刚好能让自己的身体离地,多一点重量就会失灵的话,她早就把这个不中用的女人抓到目的地了。
只是,她才刚用力,就发现自己的双脚多了一份不属于她的重量。
低头一看,她差点没气昏过去。
「妳抱着我的脚干什么?」她气恼地松手,忙着去拨那两只把她的双脚当救生浮木一样抱紧的手臂。
「可是,这样抱着,我感觉比较安全嘛!」贺兰媛嘟起红唇,双手抱得更紧,即使发现到这双腿的主人因为她的动作而产生一阵危险的摇晃,也丝毫没打算放开。
「笨蛋,妳这样会害我们两个都摔下去的,快放手啦,白痴!」
蝮儿气得口不择言,屋脊的面积不过方寸大小,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滚落像斜坡般的屋檐。
「不要推我啦,妳这样我也会摔下去。」在蝮儿乱七八糟的用力下,贺兰媛趴伏的身体逐渐偏离屋脊主线,一条腿儿惊险地在斜斜的屋顶上晃啊晃。
黑夜里,「白痴」、「笨蛋」的低声咒骂混杂着贺兰媛吓得半死的呜咽声,两个女人就在这方寸之地上演一场拉锯战。
一道高大的黑影轻轻地飘上屋顶,无声地落在两个奋战不休的女人身后。
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四周一片漆黑,高大的身影缓步向前,与身俱来的气势让两个女人同时感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生性机伶的蝮儿只抬头望了一眼,马上就发挥比平常多一倍的勇猛力量,一口气拨开那双死缠着的手脚,两个起落之后便消失踪影,留下虽然也察觉到不对劲却搞不清楚状况的贺兰媛。
「蝮儿?蝮儿?」她维持原来的姿势,小脑袋东张西望,搞不懂她干嘛走得那样匆促。
皇甫炽伫立在原地,看清楚深夜躲在屋檐上的人是谁之后,黑眸深处的暴戾之气随即隐去。
他向前一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目光在趴伏的娇驱上缓慢游移。
贴身的夜行衣将她曼妙的身材表露无遗,皇甫炽的目光从她浑圆柔软的臀移到纤细可握的睡,最后来到雪白优美的后颈,黑眸闪着异常的光亮。
贺兰媛十分小心缓慢地收手收脚,在屋脊上坐好,心里还在想着怎么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时,一道醇厚中带着邪气的嗓音猛然响起。
「她走了。」皇甫炽走上前站在她身后。
贺兰媛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打死也不会错辨的声音是……
她慢慢的回头,「哇」的大叫一声,当场魂飞魄散。
「你、你、你……皇甫炽!」他怎么会在这里?蝮儿不是说他今晚去参加某位大人为他举办的庆功宴,一时半刻回不来吗?
「媛儿。」他轻唤,薄唇扬起浅笑的弧度,像是很高兴在自家的屋顶上看见她。
相较于他莫名其妙的开心,贺兰媛却是一脸愁云惨雾。
那张清丽精巧的脸蛋,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嫩嫩的粉唇微微张开,水亮的大眼睛布满了惊惧。
「媛儿,妳是特地来看我的吗?」他的笑容变得邪气,故意不去揭穿她的企图。
看着这抹熟悉至极的邪笑,原本像尊雕像般的贺兰媛忽然活了过来,下一刻她猛然站起来,拔腿就要跑。
皇甫炽直起身,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并不急着阻止她,黑眸饶富兴味地望着那道慌慌张张的背影。
没错,贺兰媛忘了这是在屋顶,忘了她脚下踩的是不到方寸的屋脊瓦片,更忘了她有严重的惧高症,这些因为她惊吓过度而瞬间被遗忘的事,就在她转身跨出第一步时全部记起。
「啊啊啊……」她挥动双臂,身子失去平衡,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呜呜,她的复仇之路怎么会如此坎坷?等她下了地狱一定要跟阎罗王好好计较计较,下辈子投胎她一定要胆子大一点、气魄多一点,长相维持现状,但是该凶时一定要摆得出吓人的脸孔……
她再也不要当一只只能任人欺负又百口莫辩的可怜虫了!
黑夜中,皇甫炽一动也不动,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等她快撑不下去了,才慢吞吞地伸出手,准确地抓住在空中乱挥的手,稳定她失衡的身子。
就像溺水的人一遇到浮木就会死命抓紧一样,一碰到主动伸过来的手,贺兰媛哪里还有时间分辨这只温暖的手是属于谁的,当下就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伸过来一并抓住。
皇甫炽的黑眸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亮,下一刻,他就让她不由自主地倒向自己的怀中。
第三章
「太危险了,妳忘了妳有惧高症吗?」他的声音没有提高半个音阶,黑眸却溢满笑意,享受着她的主动。
她惊吓过度,根本无法言语,在他怀中拼命喘气,双手死命抱紧他的腰,脸颊贴紧温暖坚实的胸,小小的身躯不断发抖。
皇甫炽毫不犹豫地伸手搂住她,一面轻声安抚,一面细细地感受这副娇躯在八年里产生的惊人变化。
她的柔软娇躯与他的强硬坚韧紧紧贴合,对比如此强烈却又如此契合,仿佛他们本该是相属的。
「好了,没事了,妳已经安全了。」他拍抚她的背,语气轻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孩。
温热的体温透过贴身的夜行衣传递过来,迅速温暖冰冷的四肢,渐渐的,贺兰媛不再喘气,狂跳的心脏也逐渐平稳下来。
当然,她的理智也恢复过来了。安全?她才一点都不安全呢!
在搞清楚自己正在抱着谁的瞬间,她的脸色惨白到无以复加。
死了死了,她居然把最危险的地方当成最安全的地方,这跟羊入虎口有何不同?
贺兰媛忆起他其中一项令人发指的行径,就是利用她惧高这点来捉弄她。
担心了一会儿,她下定决心,咬着唇,壮士断腕地开口。
「算了,我准备好了,你……你动手吧。」她松手,鼓起勇气面对他。
「动手?动什么手?」皇甫炽挑眉。
「把我推下去啊!」贺兰媛皱眉,不懂他干嘛在那边装蒜?
「我为什么要……」皇甫炽忽然住口,眸光因为某种回忆而变得深邃。
「想起来了吧?落井下石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先假装救她,趁她松了一口气时又狠狠推她一把,兴致勃勃地享受她二度惊吓的面孔,那些事情她可是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喔,那个啊,」皇甫炽似笑非笑地开口,语气有着一贯的慵懒。
「我不会再那样做了。」他稍微收紧手臂藉此保证。
「鬼才相信。」贺兰媛嘀咕着,身体忽然窜过一阵跟害怕无关的轻颤。「那你放开我。」她试着说,心里却不抱任何希望。
皇甫炽并不辩解,唇角轻勾,两手果然听话的放开。
「我放手了,现在该妳放了。」他摊开双掌以示证明,黑眸里泛着笑意。
见他真的放手,贺兰媛反而陷入重重的疑云中。
他还真的放手了?这家伙是在庆功宴喝多了酒,还是在想着什么花招来整她?
她飞快地思索着,双手僵在原处,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看穿她的心思,皇甫炽俯下身,把迷人且让人心悸的嗓音送入她的耳中。
「放心吧,我绝不会动歪脑筋。」
是吗?他越是这么说,贺兰媛的疑心病就越重,双手也不由自主的锁得更紧,柔软的身躯毫无缝隙的贴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