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威胁,贺兰媛的反应是猛摇双手,连连倒退。
「不不不,不用了,要、要变鬼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劳你、你操心。」她结结巴巴地说。
「妳最好也自己滚,省得我出手。」皇甫炽双手环胸,不耐至极。
「好,没问题,我马上……我立刻……反正我本来就要……」
嘀嘀咕咕地低语,贺兰媛看着那双闪着寒芒的黑眸,以每次大约两寸左右的龟步缓慢后退,生怕自己一个转身,那双酷寒黑眸的主人就会改变主意,决定亲手享受杀死她的乐趣,所以尽管怕得要死,目光却一刻也不敢离开他。
就在她步步为营、小心撤退的当儿,一件倒楣事降临到她身上。
她踩到自己的裙脚,咚的一下屁股着地,头上的笠帽掉了下来,她慌张地想把它抓回来,那顶笠帽却像是如获自由似地拼命向前冲,连续向前滚了好几圈之后才停下来。
贺兰媛的心跳停止了。
天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在心里哇哇惨叫,感觉到沁凉空气似有若无地拂过她毫无遮掩的肌肤。
她火速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用双手遮住脸,一副长了痲疹,完全见不得人的模样,张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惊慌失措地寻找那顶笠帽,看起来好脆弱又好无助。
看到那张精致绝美脸蛋的瞬间,皇甫炽的黑眸瞇了瞇,若有所思。
他弯下身,拾起滚到脚边的笠帽,一阵淡雅的甜香随即扑鼻而来。
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笠帽细致的纱面,若有所思的瞳眸瞇得更紧。
她是……
修长的腿只移动一步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缩短,皇甫炽蹲下,目光紧紧地锁住那双如秋水般的翦翦黑瞳,梭巡着某种端倪。
「让我看看妳的脸,姑娘。」他沉声命令,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慢慢升上心头。
在他凌厉的目光下,贺兰媛的心脏像提到喉咙,在喉管深处狂跳。
除了拼命摇头之外,她连移动一寸的力气也没有。
死了、死了、死了,就算没死也剩半条命,皇甫炽一定是认出她了,他现在只是等着进一步的确认,确认之后他就会让她死得很难看,至于多难看,这已经超出她所能想象的范围了。
礼貌性地等了一下,不见她松手,皇甫炽皱皱眉,毫不迟疑地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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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媛……不,小姐,别怕他,跟他拼了!」
蝮儿的叫声突然从贺兰媛的右边传来。
一时间她不太清楚自己听见的是什么?也许那只是她因为太过害怕而出现的幻听,因为不管心理或生活上,她都非常依赖蝮儿这个强悍的丫鬟。
但是那道声音接二连三的传来,音量还一次比一次大。
当她看见面前那张英俊冷酷的面孔起了细微的变化,彷佛正在凝神倾听那些声音里几个特别重要的字眼时,她不禁把身体缩得好小好小,万分希望自己能就此遁地,消失不见。
「小姐,拿出妳的勇气面对他!自大的蠢猪、畸形的怪兽、恶心的动物、会走路的纸老虎……小姐,说啊!把妳对这个庞然大物的感觉一口气说出来,妳不是很恨他吗?他不是妳不共戴天的仇人吗?妳不是每天都在诅咒他下地狱吗?」
皇甫炽扬扬眉,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他对这段话作何感想。
贺兰媛口干舌燥,脸红得发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希望蝮儿别再提起她的名字,尽管她知道蝮儿这样做是为了加强她的信念,但是她真诚的希望她从来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因为蝮儿适时的加油打气刚好把她亟欲隐藏的事实传递给近在咫尺的可怕男人。
他那双漆黑冷酷的眼眸正闪着了悟的光芒。
就在蝮儿提起气,准备对贺兰媛进行第二波精神鼓励时,她忽然恶狠狠地扭过头去……
她一度以为已经阵亡的蝮儿此刻竟安稳地躲在水果摊后面,露出一张脸,利用水果摊当天然屏障,挥舞着粉拳隔空帮她助阵。
「请问,妳怎么会在那里?」贺兰媛瞇起眼问。
「我……嘿嘿……」蝮儿干笑两声,不好意思的承认,「这儿比较安全嘛!」
刚刚皇甫炽叫她们滚开的那种眼神和那种语气是那么阴森恐怖,要不是她动作迅速,溜得快,又眼尖地发现这个绝佳的屏障,搞不好她已经被那个粗暴又可怕的男人撕成几块了?
幸好她平日轻功练得勤,危急时本能的使出来,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蝮儿从庆幸中回过神,却发现贺兰媛已经把遮着脸的双手放下来,改而扠在腰上,而且正以一种谴责的目光瞅着她。
好啊,这个蝮儿之前表现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害她深以自己的懦弱胆小为耻,结果皇甫炽也不过对她们说了「让开」和「给我滚开」六个字,她就躲得比谁都快。
更过分的是,要躲也不拉着她,害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孤军奋战,不晓得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贺兰媛既气愤又委屈,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只顾着对蝮儿投以忘恩负义的责备,却压根儿忘了眼前还有一双锐利的黑眸正居高临下的审视她。
「贺兰媛。」皇甫炽轻唤,黑眸中的冰冷逐渐褪去。
「嗄?」那太过低醇好听的声音让她本能的转头回应,下一刻,她马上摇头,打算来个抵死不认。「不不不,我不是贺兰媛,你你你……你搞错了,她叫的不是我。」她双颊涨红,双手撑地,把屁股尽量往后挪。
皇甫炽跟近,声音透着自信和笃定。
「我的耳朵没有问题,妳是贺兰媛。」
就在贺兰媛打算咬牙否认到底,然后找机会溜之大吉时,皇甫炽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瞬间改变主意。
「妳是那个爱哭鬼贺兰媛。」慵懒的语调如是说。
她眉毛轻拧,僵在原地不动。
「爱流鼻涕的那个贺兰媛。」他再追加一句。
这次贺兰媛握紧双拳,牙根咬得死紧。
「走起路来像鸭子一样的那个贺兰媛。」皇甫炽最后又补充一句。
贺兰媛听见脑中理智那条神经断裂的声音,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
接着,这阵嗡嗡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好像有很多人在身边叽叽喳喳。
等等,是真的有人在身边叽叽喳喳,而且是很多人。
第二章
「哎哟!女孩子家谁不爱哭?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稍微哭一下更是梨花带泪,楚楚动人。」手中提着菜篮的肥胖大婶说。
「话是没错,但是哭到让人家冠上个『鬼』字号的话,那就……」肩上挑着柴薪的瘦弱老头欲言又止,抚须翻眼想象着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爬满泪水的画面。
「我个人倒觉得爱哭还好,要是爱哭又很会流鼻涕,那就真的很不雅观了。」另一位穿着比较华贵的妇人加入评论,「像我家宝妹也很爱哭,但是我都不准她流鼻涕,起码要顾一下形象,不然以后找婆家就困难了,你们说是不是?」说完,她摸了摸脑后的发髻。
围观的人群里,有几个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哎哟,我觉得以上两点都无伤大雅啦,小时候哪个丫头不是爱哭又爱流鼻涕的?」人群中挤出一个身材高壮的农妇,抢着发表意见,「但是走起路来像鸭子就不行了,因为那样很难看,而且还会养成坏习惯,即使长大也很难改过来!」
「没错、没错。」
这次附和的人增多,点头的人群如波浪一般此起彼落。
不知何时,贺兰媛和皇甫炽的身边挤满了围观的人潮,买东西的、卖东西的、逛街的,还有一些不知道是出来干嘛的。
这些人一开始只是讶异于两人金童玉女般的面容,好奇地停下脚步,看他们在大街上僵持不下。
接着却被他们两人的对话吸引,不知不觉间越靠越近,最后就成了内三圈外三圈,阵容可观的围观人潮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走路像鸭子……」这边有人惋惜地说。
「对呀,真是可惜,美中不足……」那边有人摇头兴叹。
被围在中心的贺兰媛左看看右看看,俏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过了一会儿,又一寸寸涨红。
她咬紧嘴唇,觉得自己又快要晕倒了,不过这次是因为生气。
「不过姑娘,妳放心,只要妳有恒心,还是可以把不好看的走路姿态矫正过来。」一位背着木箱的卖货郎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心地道:「来,我这儿有几张狗皮药膏,妳贴在脚背上,保证可以把内八字……」
轰!贺兰媛的脸上着火了。
「住、住口!」她站起来,用尽力气大叫,羞得浑身发抖,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地澄清:「我早就不爱哭也不流鼻涕了,而且……而且我走路根本就没有内八宇!你们看……」她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优雅地迈步前进,裙边轻轻地扫过依然蹲着的皇甫炽。「我这样哪有内八?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