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是我。”他的声音听似平静,心底却是波涛汹涌。
默然半晌,门内突然响起急奔的脚步声,随即大门“叽”的一声被拉开来。
淡淡的月光映在那张绝丽容颜上,他早巳做好准备面对绝望无助的她,但出乎意料的,她除了眉眼间添了些许愁意,面容却是异常平静,仿佛连风都掀不起涟漪的如镜湖面。
“你怎么来了?”
看著韩劭刚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孔,柳依人心蓦地跳了下。
他没有多问,只用欲将人融成水的深邃目光凝望著她。
“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我……”
几日来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刹那因为他的温情眼神,宛如大水中的最后一块沙洲,彻底分崩溃散。
不能哭、不能哭!柳依人狠狠咬住唇喝令自己。
几日来她绝望无助、坐困愁城,不也坚强熬过来了?坚持不掉泪向命运低头,怎么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我没事。”她咽下哽咽,牵强挤出笑安抚他。
那比眼泪更叫人心疼的笑,几乎拧痛了他的心。
这一刻,韩劭刚才发现她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坚强、倔强。
“为什么不吃不喝?”与其说是责怪,不如说是心疼。
“又是柚儿那丫头四处去嚷嚷?”她的眸底浮现气懊。
“谁都不必说,你这模样任谁一瞧就看得出来。”幽幽叹了口气,他语重心长道:“为难自己并不能解决问题。”
闻言,好不容易逼回眸底的泪又涌了上来,柳依人遽然别过身,她不要让他看见自己无肋狼狈的样子。
“想哭就哭,你不需要假装坚强。”他绷著嗓子道。
“谁、谁说我假装……”她哑著嗓子故作镇定,但实则滚烫的泪已经快冲出眼底。
韩劭刚定定望著她,专注得像是想找出每一个可能泄露情绪的破绽,他那像是洞悉人心、足以将人看穿的眼神,让她坚强的伪装开始出现裂缝,逐渐剥落崩塌。
“布庄欠下大笔的银子无力偿还,大哥打算把铺子抵押给布商……”她声音破碎,颤抖的双肩让人忍不住想揽她入怀。
他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就怕自己克制不住冲动。
“将铺子抵押?”
“帐房里再也拿不出银子来,两位嫂嫂又不肯借珠宝典当,唯有把铺子抵押,才是眼前唯一的办法。”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那柳家所有的布庄不就全拱手让出了?”
这句话,让柳依人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倾泄而下。
“天,别哭!”
那仿佛会炙痛人心的眼泪,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冲动地伸手将她牢牢圈进坏里。
靠在他温暖安全的胸膛上,她无处可诉的脆弱、不安与无助,仿佛一下全找到依靠。
她无法去想两人这样的举动是否合乎礼教、是否会引人非议,只有尽情在他怀里,把几天来压抑的眼泪狠狠流个够。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上他前襟,渗进她为他亲手缝制的衣服里,瞬间灼痛他的皮肤。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哭。”他满心歉疚道。
用力摇著小脑袋,柳依人一点也不怪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别哭了,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
温柔怜惜的语气仿佛情人间的深情低语,教她一下子全乱了呼吸。
“对不起,我失态了……”
她微微抽开身子,心慌地拚命想止住泪水,这才发现,两人亲昵的姿势、毫无一丝空隙的距离,让她的心跳像是擂起战鼓,连眼泪都挂在颊边忘了流。
这样的姿势实在太羞人,好姑娘都该赶紧抽身离开,但她却莫名喜欢上他身上独特的味道,好像有他在,她什么也不必担心、什么也不必愁,他硬硕的胸膛会成为她的依靠。
这前所未有的情绪好复杂,叫她心安、也心乱。
怎么在柳家攸关存亡之际,她竟还会感到意乱情迷、几乎忘了自己?
看著这张楚楚可怜、梨花带泪的绝美脸蛋,他忍不住以指抚去她的泪,不舍责怪道:“瞧你把自己瘦成什么样子?”原本已经够纤细的身子,此刻更孱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在空气中似的。
他不说,柳依人几乎都忘记自己多久没吃饭了。
“我去请厨娘煮点粥来……”
“不必了,我不饿。”她是真的没有半点胃口。 突然间,他想到怀里还有徐大娘塞给他当宵夜的馒头。
“要不要吃馒头?”
看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馒头,柳依人著实楞住。
那样慎重其事、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他捧著最珍爱的宝贝献给她,这让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只不过是个馒头罢了!
为了不让他失望,她还是勉强接过。馒头圆润白胖,上头甚至还有他的温度。
怎知这看似普通的馒头,却让她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一下子全下了肚。
“这馒头……好好吃。”柳依人红著脸一笑。
平时馒头都是给下人吃的,她从来没有尝过这样简单朴实的食物。这一试,竟觉滋味更胜山珍海味,尤其他的体温烘暖了馒头,下肚后也一并暖和她的心。
看她吃得满足,他的唇角也不自觉松开。
“要不要我再去向大娘讨几个过来?”她瘦得不像话,让他看了心疼。
“不了,这样就够了。”她轻声细语道。
“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有我替你担著。”
他的话口气稍嫌大了,但柳依人却听得心安。
有他在,她仿佛真的可以把所有烦忧全交给他似的!
在她心里,他从来不是下人,而是老天爷派来帮她度过难关的神迹!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大少爷,请等一等!”
柳长东锁著眉正要前往前厅,冷不防被一个声音给叫住。
停下脚步,回头竟看见一个异常高大,穿著下人衣裳的男子。
“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瞪著这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下人,柳长东眉蹙得更紧了。
“我叫韩劭刚,是小姐将我带回府中的。”
柳长东对下人的名字从没印象,但前阵子依人将一名怪男子带回府中,以及他挺身护仆的事迹,他倒是略有耳闻。
“有话快说。”他不耐烦的说道。
“请大少爷别将布庄卖掉。”他语气和缓,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闻言,柳长东活像被踩著尾巴的猫,气急败坏跳了起来。
“好个大胆奴才,你以为你是谁?柳家哪有你说话的余地?”他怒瞪著眼,浑身满是对下人才发作得起来的威严。
“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现在她为布庄的事整天愁眉苦脸,我不能坐视不管,就算冒著犯上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好个伶牙俐齿的狗奴才!”柳长东答不上话,好半天才悻悻然从牙缝里进出声音来。
“我有名有姓,别用奴才这两字轻贱我。”
他的目光直视,那炯亮凛冽的慑人眼神,竟让柳长东忍不住一惊。
这奴才怎么跟其他下人不一样,那威风凛然的气势,活像他才是主子,自己是个下人似的。
“反了、反了!区区奴才也敢这样跟我说话,难道你不怕我责罚你?”柳长东施威不成,就反过来威胁他。
“我如果怕,今天就不会来了。”韩劭刚毫不畏惧迎视他,果然教身为主子的柳长东气势短了一大截。
“好个有骨气的奴才。”柳长东忿然低吼。“不操心自己得卷铺盖走路,竟然敢管到主子头上来?!”
“我不在乎自己,只希望大少爷好好考虑,别轻易将布庄卖了,柳家的家业传承好几代,都是柳家祖先辛苦的成果,不该轻言放弃。”
韩劭刚这番语重心长的提醒,听在柳长东耳里却像教训,刺耳得很。
“柳家的事用不著一个奴才出主意!”
话还没说完,柳长东的脖子遽然被一只手狠狠钳住。
“我说过,别叫我奴才。”韩劭刚从嘴里吐出阴森警告。
被这强而有力的巨掌钳住咽喉,柳长东吓得脸色发青,连话都吐不出来。
“可、可恶……的奴、奴才……”
“嗯?”大掌警告性地加重了力道。
愤怒又不甘的闭起嘴,柳长东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被下人威胁。
盯著眼前这张懦弱怕事、却又爱端主子架子的脸,他终究还是松开手。
“咳咳……”一获自由,柳长东立即剧烈的呛咳起来,还不等顺过气,立刻扯开嗓门嚷了起来。
“来人……来人啊!把这犯上的奴才给我关进柴房去!”
韩劭刚早就料到,此番冒犯肯定会惹怒气短量小的柳长东,因此当两名护卫左右押住他时,他还是面不改色、从容不惊。
“大少爷,柳家与长安康家几代世交,你尽快前去向康家借款一千两,还了八百两帐款,剩余的银子全数收购附近几个省城的所有蚕丝,千万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