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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了相怎么会没什么可惜?你可是『长乐坊』第一舞伶呐!」茶坊坊主得了消息,急冲冲地赶了来,坊主是个圆润丰满,宛如盛放牡丹的贵气妇人。

  苏合香顽皮地转了转眼珠子。

  「这位公子,多谢您的绣帕,现在绣帕沾了血,待我洗净了之后再还给公子。」她朝公子歉意地一笑。猜出那公子与她同是女子后,她这一笑笑得极纯真自然。

  「不用还了,就送给苏姑娘吧!」文乐公主潇洒地说,打开折扇轻轻拂凉,一举手一投足,把京城公子爷的行止学得唯妙唯肖。

  苏合香不知道那公子为何女扮男装,但觉得她十分有趣,谢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让坊主切身进来截断。

  「这位公子,今日扫了您的雅兴了,过几日您再来赏舞,我不收您半分钱。」坊主张开宽袍大袖,客客气气地送走客人。「诸位客倌,今日败了兴,过几日请再来『长乐坊』赏舞,本茶坊绝不收钱!」

  一阵小小的混乱中,苏合香被乐工们簇拥著退下了。

  离去前,文乐公主环看了一眼紊乱不堪的茶坊大厅,想著此处不久之前的景象——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舞伎、客人们欢快的笑谈声、佳肴美酒夜光杯……

  这是大唐。

  一个什么人都有的年代。

  一个什么事都会发生的年代。

  第1章(1)

  看过猪吗?猪公发情是不是流口水又呼呼叫?

  猪公发情的模样,就是阮三耿的翻版。阮公,长得白肥肥的,风流好色,经营布疋生意,长年往返各地批货,顺便积极到处播种。阮夫人很爱猪公,奈何猪公只对外边女人钟情。阮夫人只生一个女儿,她有得生个儿子的压力,但事与愿违,肚子不争气,加上阮猪公精力都留给外边的女人,回来就装死,她也没辙啊!

  可怜阮夫人被丈夫冷落,又忙著管理布行生意,每天焦头烂额,偏偏年迈的公公阮奇石,老给她添麻烦。宝贝女儿,十三岁的阮罂,被她爷爷传染,也是个不受教的疯丫头,这一老一少,教阮夫人烦透了。

  街坊都知道,阮奇石是个疯老头儿,八十岁,白发垂地,双目弱视,年轻时常跟著骆驼商队往西域做买卖。现在年老眼瞎,脑袋不清楚,犹爱胡走瞎闯。怕他会出事,家人总是把他锁在祖屋里。但只要一逮著机会,阮奇石就会……

  *

  时至鹖旦不鸣的大雪天,天寒地冻。

  阮府,人都跑进屋里取暖,夫人在主屋忙著整理布疋。

  趁四下无人,阮奇石包袱款款,第二十一回敲开屋锁,穿过花苑,一路身影歪歪倒倒,因为弱视连撞上五根梁柱,因为头硬,所以都没肿起。终于来到后苑,停在角落墙前,他摸摸石墙,墙外,就是天宽地阔的大世界。

  阮奇石阴沉沉地笑了,他晚年最热衷的娱乐活动就是 跷家。

  好、包袱绑上身。好、双手吐唾沫,好、摩拳擦掌,嘿咻嘿咻,阮老头爬墙,好不容易爬到上头,面青青,喘吁吁,老腿发抖,现下只要跳下去,第二十一回跷家便成功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得意忘形,仰天大笑。墙下面,传来一把稚气的声音

  「你又出去玩!」

  蹲在墙上的阮奇石一听,脸色大变。惨,坏事的丫头来了!回身,往下瞧,底下站著个紫衫女孩,她散著黑发,五官清丽,唇红齿白,但脸庞上沾了污泥,很明显刚刚肯定是跑去花园野了。

  这便是他的孙女——阮罂,跟他一样爱跷家,他成功的次数比孙女多八次,毕竟他是跷家的老祖宗,她是跷家技术还不纯熟的小祖宗。

  小祖宗仰望他,眨了眨大眼睛,知道爷爷想干么。

  「喔~~」她发出警告。

  「罂罂,爷爷不是出去玩,爷爷要去办事。」喔什么喔?

  「那为什么不走大门咧?」

  「呵呵呵……」阮奇石干笑三声,目光一凛,吼:「老子懒得解释!他马的咧咧,俺是你爷爷,还要跟你报告俺的行踪?回去念书,不,回去学女红,去!」

  阮罂转身,两手圈嘴边,朝主屋吼:「娘,爷爷又~~」

  「罂罂,罂罂!乖孙儿,别张扬。」

  「告诉我什么事,很重要就让你去。」小家伙双手盘胸,脚尖点地,很有告密者的小人样。

  这个阴险的贼孙!阮奇石嘿嘿笑。「当然重要,爷爷要去好远地西域,抓死亡之虫。」说完,阮罂看著爷爷,爷爷俯瞰阮罂。祖孙二人深情对望,此时落叶纷纷,离情依依,远处谁家传来笛声更显哀凄,安静半晌

  阮罂回头,圈住嘴,朝主屋吼:「娘,爷爷他又~~」

  「嘘、嘘、爷爷真的是去抓死亡之虫啦!这很重要啊,死亡之虫,罂罂你听听,这四个字听起来多严肃、多恐怖啊!」

  罂罂回瞪爷爷。「爹说过这世上根本没有死亡之虫。」

  「有、好大只,在戈壁沙漠。爷爷见过,那时爷爷的视力好极了。」

  「可是,娘也说你是骗人。」老讲著西域,说那里风沙滚滚,酷日艳艳,有老鹰、有暴风、有盗匪,还有绿眼睛的异族人。她听了好神往,尤其是神秘的死亡之虫,她想去啊,可爷爷总是不让跟,可见是骗人的。

  「听我说,是真的喔——」阮奇石说上第十七次。「死亡之虫神秘又恐怖,像牛肠里的虫,但比肠虫大,通体红色,身上有暗斑,头部和尾部呈穗状,头部面目模糊,会喷射出致命毒液,还会从眼睛射出光,杀死猎物……它就像你这么大,好~~恐~~怖~~」

  「我不怕,带我去。」

  「罂罂,如果你是男的,爷爷就带你去西域探险。但你不是,所以爷爷,爷爷,呜……」戏剧性地泪如泉涌,很巧妙地运用假惺惺战术,仿佛不带她去,他心如刀割。「爷爷不得已,只能自己去,你保重,爷爷走喽!」逃~~

  「女的也可以去探险。」阮罂叫住他。

  「不成。你是姑娘家,得乖乖待家里,像你娘那样,长大嫁人,生小娃娃啦!」烦,跟屁虫。

  「我不嫁人、不生小娃娃,带我去西域。」

  「你跟我去西域有什么好?又累又辛苦。你娘早帮你找好了亲家,就是日月酒馆的大老板,高九戈的独子高飞扬,你们不是常玩在一块吗?他以后是你相公呢,好棒对不对?嫁个有钱人喔~~」笑咪咪,鼓鼓掌。

  阮罂不笑也不鼓掌。「我不要,高飞扬很笨,我宁愿跟爷爷去西域。」说完,上前,爬墙,遗传是很恐怖地,她体内流著跟爷爷一样爱冒险喜刺激的性格,还有攀墙的天赋。

  阮奇石作势用脚踹她。「不行不行,爷爷要走了!」

  阮罂不爬了,转身,圈嘴,嚷:「娘~~快来,爷爷要跑了,娘……」

  「乖孙,别叫啊!听孙大夫说,死亡之虫晒干吃了,你爷爷的眼睛就好了。你也希望爷爷眼睛好吧?让爷爷去好不好?爷爷把虫儿抓回来给你看,那不,多抓一条送你?两条?三条?十条?」讲情无效,开始贿赂。

  「可是我真想去……」阮罂难过了,很挣扎,手抠著墙壁。

  「你等我,爷爷很快就回来,不要叫喔。」阮奇石跳下,跷家去。

  根据以往经验,每次跷家不超过五天就会被找到。因为他老了体力不好,最后不是病在街头,就是累倒路边,让好心人送回家。不过,这次阮罂觉得爷爷似乎特别有决心,光看他扛著的包袱就知道,这包袱比前几次离家的都要大。

  唉,郁闷。阮罂转身,背靠墙,发呆。她想,爷爷去西域冒险,她却在这里。爷爷去找死亡之虫,她眼前却只有……

  「罂罂~~罂罂~~」

  远远,有个瘦男孩,挥手奔过来。阮罂瞠目,忽然面有喜色,啊,有办法了,「跳板」来也!

  「罂罂~~罂罂~~」呼唤的声音回荡著,听,这声音多梦幻,那奔来的表情多梦幻,连挥手的姿势也梦幻。不过是从主屋跑到花苑短短几公尺,男孩竟梦幻地奔了好一阵,过程中还跌倒两次,才面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她面前来。

  一切,就像梦一场。这位梦幻男主角,每次登场,都教阮罂叹为观止。眼前这长得很娘,身体很弱的男孩,就是将来她要嫁的夫君高飞扬,忽然,阮罂觉得死亡之虫都比他帅。

  她问:「你来干么?」

  「我娘来找你娘,我娘叫我跟她一起过来,我娘在买布,我娘怕我无聊叫我来找你玩……你想玩什么?」他每次开口闭口就是「我娘、我娘」,怪不得变得这么娘。

  阮罂指著墙顶。「高飞扬,你看,好高的墙,但我爷爷刚刚爬过去喔。」

  「这么高,他爬得过去?」八十岁了欸。

  「是啊。」

  「好厉害。」

  「是啊,他体力很好。」

  「他为了训练体力才爬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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