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城应该很快就到了。”戴隽宇看了看手表说。
“他们如果不来,那就算了。”
戴隽宇很快地说:“哦!不!如果他们不来,我们可以一起去逛书店,最近有一些很好看的书刚出版。”
沈薇眼睛一亮,双手合十,高兴的说:“好啊!我也想去逛书店,我喜欢看书。”
“我也是!我还投过稿呢,将来有一天我要写很多很多的书。”
“真的吗?那你一定要送我书,还要签上大名哦!”
“好啊!有什么问题。”戴隽宇挺了挺背脊,开朗地笑著说。
话匣子开了,沈薇忍不住说:“其实……我并不是特别喜欢这部电影。”
“这部片是伟城挑的,他喜欢看打打杀杀娱乐性高的电影。”
沈薇转过头看著他的侧脸。“那你呢?你好像什么都顺著他,连看电影也听他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须臾,面无表情地说:“我爸妈是他们家二十多年的老职员,我们一起长大,他爸妈很照顾我们,所以,我觉得有义务要帮他、顺著他……”
“顺著他?难道因为这样,你什么都要让他吗?”
戴隽宇回头凝视著她。“是啊!算是我欠他们家的吧!”
沈薇摇了摇头,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他的思想行为比一般同年龄的男孩早熟许多。“我不懂,那是大人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想法?”
“我自己也不知道,从小我就习惯什么都让他,尤其是时常受到刘家的照顾,我没有办法为他们做什么,这似乎就是我唯一能够做的回报。”
“嗯……”沈薇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向街道热闹来往的人车。“我们再等十分钟,如果他们不来,我们就去书店。”
“嗯,我们再等他十分钟,这样就够了。”
他们站在速食店前,凝神看著电影院出入的人潮,心里却还深思回味著刚刚的对谈,忍不住暗暗祈祷他们的朋友最好都失约不要出现。
只是他们都失望了,沈薇的同学临时有事没有来,但刘伟城却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出现。他们三人一同看了一场电影,又去百货公司顶楼的儿童乐园玩,晚上还到一家昂贵的牛排馆吃晚餐。
那一天以后,他们开始习惯三个人一同出游……
沈薇和他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但一直刻意和刘伟城保持距离。
不久后,她慢慢发现刘伟城的文笔并不好,而戴隽宇却信手拈来就是一篇好文章。所以,她猜到当时的情书一定是出自戴隽宇的手笔。
他们三人一起出游、看电影、逛街购物。刘伟城总是站在她身边当她的贴身护卫,而戴隽宇总是默默的走在他们的后方,偶尔等她回头,送她一个近似亲切但又有些距离的微笑。
沈薇很期待和戴隽宇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发现自己和戴隽宇有很多共通的话题。他懂得专心聆听,也有许多令人钦佩的意见和想法,她不知不觉对他产生许多好感。
但是,沈薇大学毕业前,三人之间的关系渐渐开始产生了变化。
好几次都是刘伟城单独出现赴约,沈薇询问戴隽宇的消息,他总是推托戴隽宇忙著写报告、打工,或是专注于写作。
三人行的情景不再出现,刘伟城开始藉著许多理由邀请沈薇单独出来。
沈薇主动打电话给戴隽宇,也到过他住的公寓找他。但是,戴隽宇总说他很忙,甚至连电话也不接,沈薇也只能渐渐放弃再见他的机会。
直到订婚的那一夜……
那一夜,他们边喝酒边畅谈到了深夜,隐藏许久的感情脱离了理性,全部倾泄在肉体交缠的欲望里。
她不后悔就算她付出了自己,就算为了他忍受别人的批判,就算未婚生女,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一分一秒。
第2章(1)
沈薇在家属等候区里陷入了沉思,突然被一阵快速的脚步声惊醒,她转头看见两个护士跑过眼前,连忙跟著追上。
那两个护士从母亲的病房前面匆匆而过,沈薇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著护士的身影消失,心里虽然稍稍平静下来,喉咙却一阵酸苦,不知不觉地眼眶湿润了起来。
晚上,她坐在母亲的床边,握著妈妈枯瘦的手,静静守候到天亮。
早晨,医生照例来做检查,沈薇从医生沉重的神情中知道,母亲的病情一天比一天还要恶化,她的生命有如风中的残烛,随时都要熄灭在黑暗中。
母亲拧著眉,用微弱的声音对她说:“薇,我的时间……是不是不多了……”
“妈!”沈薇握著母亲的手。
母亲抽出手,颤抖地抚摸著她的脸,不舍的说:“薇,好好照顾安琪,替她找个好父亲,不要……不要以为你一个人可以……”
“妈!我是可以,我不是都一个人走过来了,你不要担心我。”
“我是担心安琪。”
“安琪很好,我的朋友正帮我看著她,她很好。”沈薇用力的强调。
“安琪……带她来让我看看……再看看……我才好走……”
“不要说走!不要这么说,不要!”沈薇紧握住母亲的手,想要表现坚强,声音却哽咽难言。
“我……”母亲紧咬下唇,忍耐著痛苦。
“痛吗?妈妈,你痛吗?我去找医生来!”看著母亲痛苦的表情,她急忙冲出病房呼喊护士。
不久医生赶来了,他同情地看著沈薇,建议:“我可以帮你妈妈注射静脉吗啡来止痛。”
“不要,不要打吗啡了……我想再看看安琪一眼,我要保持清醒,拜托……我不要再昏睡下去了……”沈薇的母亲微弱的呼求,伸出手想要攀住女儿,却抬也抬不起来,又颓然的放下。
沈薇快速地抹去脸颊上的泪水,看著母亲说:“好!妈妈,我现在就回去把安琪带来,你等我!”
她从柜子上抓过手提袋,随即冲出病房。
*
阴沉的天气,雨势说来就来——
沈薇坐进计程车内,担忧的按著沉重的额头。其实她可以打电话叫戴隽宇带孩子来医院,但是混乱的情绪已经打乱了理性的想法,除了母亲的病情,她什么都无法再细想。
计程车快速地穿梭在忙碌的街道上,她茫然的看见自己映在车窗上的身影,发现自己皱著眉头的样子,像极了母亲在忍痛的表情。
妈妈一生走过多少艰困的岁月,她一直都是个坚强独立的女性。沈薇寄望自己也能够像她一样,挺起胸膛勇敢面对挫折!
沈薇七岁的时候,父亲因为工作的关系被派到国外。最初的一年,她们每月如期的收到一笔安家的生活费,一直到第二年,汇款渐渐迟来。
她记得母亲老是在电话中催讨恳求,到最后,钱到了,人却不愿意再回来了。
两年后,父母离婚,父亲在国外很快地再婚,把台湾的不动产全都转让给母亲,但是长年储蓄的现金早已经被父亲提领一空。
坚强的母亲一肩挑起了单亲母亲的责任,从此沈薇再也没有听说过父亲的消息。
母女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她一直很听母亲的话。但是四年前为了未婚怀孕的事,她严重的惹母亲生气,母亲不要她带著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女回台湾,从此,母女两人渐行渐远。
七年了,沈薇已经七年没有回到台湾,直到听说母亲得了重病,她才带著女儿匆匆回国。
计程车停在公寓大楼门口,沈薇回到家中。
室内一片寂静无声。
沈薇正迟疑著要不要大声叫唤,走到客厅,却突然看到女儿安琪和戴隽宇两人都在沙发上睡著了。
“啊!”她掩著嘴,几乎惊呼出声。
一向对陌生人心怀排斥的女儿安琪,此刻竟然躺在戴隽宇宽阔的胸膛上。
戴隽宇一只手抱住安琪,另一只手无处摆放,垂放在沙发下。沿著他手的方向,一本安琪最爱的儿童画册摆在地上。
沈薇悄悄地走近,低头拾起了书本,轻轻地坐在沙发边的椅子上,就这么怔怔地、静静地看著他们,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沈薇不过抽噎了一下,就把熟睡的戴隽宇唤醒。
“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戴隽宇的姿势还是维持不变,为了不吵醒安琪,还特意压低了嗓音。
“刚刚才回来。”沈薇小声的回答。
“你妈妈怎么样?”
沈薇沉重地低下头,须臾眼带泪光的抬头望著他。“快不行了……我是回来带安琪去看她的。”
“是吗……我开车载你们一起过去。”
她急忙说:“不用了,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反正我没事。”他无所谓的表示。
“隽宇,我不想再……”
他打断她的话。“只要你回到台湾,就是我的责任。”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低头说。
“你早就应该这么想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抬头凝视著他,很想继续问他,照顾她是因为刘伟城的关系?还是只因为她?
四年前的那一夜,她就一直很想开口问,到底他爱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