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味药来自苗疆,是当地最极致的一种毒药,名叫‘销魂蚀骨’,是专门用来对付男人的。”他将那些药拿了出来,散落在红绡的面前。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药落在地上,从小就熟悉的药香,竟让她觉得恶心。她依稀想起,童年时沈宽第一次将她召唤去,将包在锦袋里的薰香交给她时,她有多么高兴。
原来那是所有计谋的开端,沈宽从那日起,就在诡计中安排好了她的角色。
“只要有男人碰了你,交欢三日内,毒药会渗透他的血脉,将他的筋骨全溶得一干二净,三日内他会遭受虫蚁蚀身的痛苦死去,尸水会从他怕七窍内流出,他死去时全身只剩一个皮囊,却全无外伤。”沈宽愉悦地说道。这样的死法,是他亲眼印证过的;要从日帝的手上顺利地夺到王位,这是万无一失的办法。
红绡慢慢站起身来,她的拳头握紧,指尖陷入柔软的掌心,沈宽所形容的景象,让她的胃部翻搅着。体内缓缓浮现一种力量,支撑着她站起来,没有因为这个巨大的阴谋而昏厥。
这样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倘若是在先前,就算是知道沈宽的计谋有多歹毒,她也会冒死达成目的。但是皇甫觉先前已经在她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他没有强硬地改变她的观念,只是让她自行去判断。
“原来,我只是一个你费心养出来的药引子。”她被蒙蔽了这么久,到如今才知道事实的真相。
本以为她的存在,是为了一个崇高的目的,能够为沈宽拯救天下的百姓。但是真相一一在她面前揭穿时,她才明白自己的身份有多么不堪。
沈宽对她自小的温和宠爱,其实是别有用心的。难怪他不让独沈皓碰她,她是一个被薰染了剧毒的女人,哪个男人碰了她,就会化为一滩尸水。沈宽的罅不是为了关爱,而是要保护独子,不要成为牡丹花下的风流鬼。
烛火在夜风中摇晃,她直视着沈宽,怀疑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这就是她一向以为,怀抱着仁德,誓言拯救天下苍生的长辈吗?
“不然,收养的众多孤女里,我为什么独独对你花费最多的心思?”沈宽睨着她,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到闪动的光芒,她回视着他的模样,让他心中闪过些许不安。
他的拳头收紧,知道在皇甫觉死后,等一切大事底定,他也必须送穆红绡下黄泉去。这女娃儿知道得太多,若是留下来,迟早会是个祸害。
“所以,你也不在乎日帝是否是个英明君主,就你而言,日帝英明与否并不重要,你只想毒死他,然后取而代之。”她缓慢地说道,事实一点一滴在脑海中厘清了。她的双手颤抖,表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冷静。
身为一个忠心的杀手,她不应该质疑沈宽,但是她如今所看到的事实,竟跟她长年所相信的差距十万八千里。就像是从云端跌入万丈深渊,她下意识地用手搓揉着肌肤,想要搓去体内的剧毒。
手臂的粉色肌肤被搓得浮上一层艳红,甚至有刺痛的感觉,但是那些毒药渗进她的体内已经这么多年,她这些举动完全于事无补。想到皇甫觉会在与她交欢后,化为一滩尸水,她的心禁不住窜过一阵疼痛……
在这纷乱的一刻里,她只知道——她不想让他死!
沈宽眯起眼睛,不悦地一挥手,险些又打到了红绡。
“你的废话太多了,我记得可没将你教养得这么多话的。”他伸手捏起红绡的下颚,望进那双眼睛里,声音变得温和。“红绡,我的孩子,乖乖听话,去替我解决了日帝,我不会亏待你的。”
红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间觉得好冷好冷。沈宽的表情,如今看来竟是这么可怕。她的心中矛盾极了,已经分不清到底谁对谁错。
或是,事实摆在眼前,她仍难以接受?
“我完成任务后,你会怎么做?”她半晌之后才有能力开口,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沈宽触摸她的肌肤,传来一种疯狂的意念,让她几乎想要失控地推开。这实在太可笑,在她幼年的时候,是多么期待沈宽能多给她一些注意,每次沈宽轻拍着她的头,她就感到无限的光荣。
那时,她可以献上任何东西,只为了讨沈宽欢心。
“我会入宫去处理一切,之后在众多大臣的殷勤请命下,不得已地登基为王。”他的手有点颤抖,连笑容都扭曲了。身上所受的重伤,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垂垂老矣,时日已经不多,要是再不行动,从皇甫觉手上得到江山,他就再也没有机会。
这才是理所当然的,那个漫不经心、到处眠花宿柳的年轻人,怎么有能耐坐拥天下江山?他才是众望所归的君主,绝对有资格坐上那张龙椅。
红绡点了点头,缓缓退开几步,冷眼看着眼神疯狂的沈宽。她像是突然间从沈宽所编织的梦境中跳脱出来,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她需要时间,好好地思索一番。
在心绪纷乱的时候,脑海中竟浮现皇甫觉的脸庞,他调戏她的可恶模样,以及他缓慢地将两人的发相系的温柔模样……
明明每一次都被他气得羞愤交加,但在这一刻,她却急切地想见到他,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见到他,她的心就可以稍微平静些。
“地图留下,你回王宫去,五日之内,我交代你的任务就必须达成。”沈宽严厉地说道,挥手要她离去。临去前他还将百宝柜中的药材抓入锦袋内,抛到红绡的身上,要她一块儿带回王宫中。
她没有多说什么,弯腰拾起那个锦袋,之后转身离开聚贤庄。她不愿意再久留,甚至连多留一刻钟都觉得难受。
红绡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而坐在宽大木椅上的沈宽,仍在烛火下,编织着他君临天下的美梦。
☆☆☆
流萤在夜里流窜,而红绡完全视而不见。
她握紧了手中的锦袋,在黑暗的山林中尽力奔跑着,提着一口气,将轻功施展到极限,甚至到胸口都隐隐作痛、像是快要炸开似的时,她才倚靠在一棵巨大的桧木上喘息。
离开聚贤庄后,她没有朝王宫的方向奔去,反而一路奔上聚贤庄后山的巨大山岳,在黑暗的森林中奔跑,发泄积压在胸口的难受情绪。黑暗中,森林显得十分诡异,但她全然不觉得恐惧。
如今才知道,真正能让她觉得恐惧的,是沈宽可怕的野心。
一种遭到背叛的痛楚、跟荒谬的可笑感在心中交织,她背靠着巨木,缓缓滑坐在地上,像是一时之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聚贤庄的后山是她从小生长的环境,离开沈宽后,她心烦意乱,本能地就往这里奔来,根本也没有认路,现在连她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是多么愚笨,竟被人傻傻地利用了这么多年,心里还骄傲地以为,自己是在为沈宽做着救国救民的大事……
黑暗之中,林间树叶轻晃,类似某种巨大的鸟类飞窜过天际。
红绡站立在桧木之上,望着山岳下方灯火通明的聚贤庄,心中百感交集。树叶又是一阵轻晃,接着伴随一阵轻笑,令她心中一震。
“美人儿,吃糖的时间到了。”皇甫觉轻笑着,轻易地抱起她,靠着巨大的桧木,不浪费时间地吻上那张红唇,照例将丹药喂进她嘴里。
她没有反抗,软弱地靠着他,习惯了他放肆的出现方式。因为寒冷、或是其他的缘故,她的双手自动地攀上他宽阔的肩膀,指尖陷入他坚实的肌肉,贪婪地汲取他的温暖。
头一次,她没有抗拒与躲避,反而迎上前去,以接近绝望的激烈,笨拙却认真地以他曾经探索过她的方式,回吻着他。红唇轻启,柔软的丁香小舌滑进他的口中,羞怯地跟他纠缠,一双纤细的手也由他的臂膀游走到了他的胸前。她头一次主动抚摸着他,这才知道他有多么高大壮硕。
红绡生涩却难掩热情的举动,刺激得他难以自持,拥抱她的动作变得激烈,欲望坚硬而疼痛地抵住她腿间柔嫩的一处厮磨着,有力地几乎要嵌入她双腿之间。
黑暗的森林中,男性的低沉咆哮声,震得红绡全身颤抖。
红绡缓缓眨了眨双眼,迷蒙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她的脸颊飞上红霞,转过头去,没有回答他。
似乎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有了踏实安全的松懈,倚靠在他胸膛上后,几乎就不想再移动。是因为今晚发生的变故太多,她才会变得这么自甘堕落吧!
“你表面说得好听,说要信任我的判断,却还是跟踪了我。”她指控地说道,声音却有些软弱。四周仍是黑暗的,但是她的思绪比先前平静,稍微想移动身子,脸颊上的嫣红却变得更深了。
那双望着她的黑眸,比夜里的星辰更加明亮,让她感觉自身的娇小与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