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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耿耿耿耿耿——”小红试着开口问安,却冷得牙齿打颤,连话都说不好。

  “会冷?”

  “会、会会会——”她身子单薄,自然耐不住河水的冰冷,空气透进湿透的衣裳,让她更是冷得筋骨发疼。

  耿武瞧见她手里的锦布,上头绣着冬织坊的字样,知道里头肯定是钱金金的衣物,一双剃锐的浓眉拧皱起来。

  这女人真是笨,把主人的衣物看得比性命还重要,都跌进河里了,还不晓得该抛开包袱求救,反倒抱得紧紧的,坚决不肯放开,要不是他恰巧经过,她肯定要淹死在河里。

  耿武双手搭在她颤抖的肩头,潜运内力,充盈浑厚的热流穿透她的身子,温热了她的经脉,暂时祛走寒冷。

  体内的暖意,让她松了一口气,小脸由青紫转白,再逐渐红润起来,两排碎玉牙儿也不再颤个不停了。

  “好些了?”他沉声开口。

  “嗯。”小红拚命点头,潮湿的头发不断滴水,看来可怜兮兮的,像只小落水狗。

  耿武一言不发,抱起湿答答的小红,迳自往河道旁的严府商行走去。

  “耿、耿耿耿、耿爷——”她又开始结巴了,不过这回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羞窘。

  男女授受不亲,耿爷这样抱着她,实在不恰当。但是她全身湿透,衣裳都浸饱了水,根本走不动,而耿爷的身子又那么暖,靠着他,可比靠着火盆还要温暖呢……

  耿武健步如飞,大步跨入商行之中,把她交给看得双眼发直的管事。

  “找套干的衣服让她换上。”他言简意赅,交代完毕就转身要走。

  “耿爷——”小红连忙开口。

  他在雨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脸上还是那么冷漠。

  她还抱着那个锦布包袱,既尴尬又害羞,粉脸红润润的,一边滴水,一边小声的道谢。

  “呃,多谢耿爷的救命之恩。”

  那双黑玉似的眸子,默默望着她。半晌过后,耿武才点头,沉默的转身离开,高大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

  她就站在门口,粉脸上红润未褪,望着他挺健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完全看不见为止。

  第五章

  天凉好个秋。

  满树的绿叶在天气转凉后跟着变红,然后随风飘落。

  达达的马蹄声停在钱府大门口,见到熟悉的严府车马,守门的家丁很快迎上前去。严燿玉走下车来,未等下人跟上,就迳自入了门去。

  两家下人们习以为常,互相打了招呼,只有耿武亦步亦趋的跟上,再来就是畏冷又还没睡醒的甲乙丙丁。四个丫头睡眼惺忪,姗姗下了马车后,才提着竹篮,追上主子的脚步。

  穿过一进又一进的庭院门堂,严燿玉走上回廊,回廊曲折迂回于园林间,遇水飞渡便成了桥。

  过了桥,又经过几个院落,他才看见金金居住的珍珠阁。

  珍珠阁美轮美奂,贵气逼人。

  门外的錾铜钩上,悬着红绸软帘,地上则铺着大红毡毯。

  严燿玉跨入门槛,耿武习惯性的停在门外候着,四个丫头依序才到,却贪暖的跟了进去,缩在角落里,把握时间再偷睡一会儿。

  “严公子早。”小红见到他来,立刻福身迎接。

  他点头。“她在里头?”

  “是的,大姑娘早晨醒来,喝了薄粥,这会儿正在休息。”

  前几口秋凉又下了雨,金金没穿暖,在京城内巡视各商行的情形,回府后就开始轻咳。小红劝她歇息,她偏不听,边咳边忙,小小的风寒一拖再拖,到了昨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病得瘫软在杨上,无力起身。

  严燿玉听到消息,觑了个空,亲自来钱府探病。

  “这儿有些补气祛寒的珍品,分次加入她的汤药里。”他指着甲乙丙丁手里的竹篮,逐一吩咐。“另外,这是边疆的皮袄,记得给她添几件衣裳。”

  “多谢严公子。”她收下竹篮,点头称谢。

  “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的,照旧处理,无论是汤药还是皮袄,都不会让大姑娘知道是严公子赠与的。”她微微一笑,早明白这心照不宣的安排。

  “她服过药了吗?”

  “刚刚端进去了,但是——”小红欲言又止,苦笑的看看寂静无声的闺阁。

  “我知道了。”

  严燿玉简单的说道,嘴角一勾,微微颔首,高大的身躯穿过垂帘,走入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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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珠阁里,精致的窗棂下,美人在卧。

  金金躺卧在床榻上,眼儿紧闭,那尖尖的瓜子脸,弯而细的眉,有另一种柔美的娇弱。

  她的长发披散,如流水、如丝缎,随着她睡梦中不自觉的动作,长发随之摆动,身上的纱衣也滑开些许,露出水嫩香肩。

  严燿玉步履无声,来到床榻边,发现即使睡着了,她小手中,仍旧紧握着一本商册不放。

  “好强的小东西。”他嘴角轻勾,拿开那本商册,在床榻边坐下,替她拉好丝被。

  掌心一空,梦中的金金柳眉轻颦,小手挥动,在床榻上摸索。

  严燿玉无声浅笑,没去捡商册,反倒伸手给她,任由她握着。她的手很小、很软,柔弱无骨,纤弱得像是一捏就要碎了。

  他凝望着沉睡中的小女人,一时间几乎要忘了,她清醒时有多么跋扈无理。他俯下头去,薄唇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享受她难得不生气、不闹别扭的宝贵时光。

  深幽的黑眸,只有在无人知晓的一刻,才不自觉的变得柔和。

  桌上香炉,燃着淡淡沉香,室内只有金金轻浅的呼吸,她的柳眉愈蹙愈紧,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严燿玉!”金金尖叫着醒来,额上冷汗涔涔,小脸发白。

  奸可怕!

  她梦见十年前的那场比试,她输得一塌糊涂,整整三个月,人人议论纷纷,把她当作聊天闲嗑牙的话题。而那可恶的无赖,竟还笑着逼近她,威胁地不得泄漏半旬广——

  “我在这里。”温柔的男性嗓音,在好近好近的地方传来,粗糙的大掌抹去她额上的汗珠。“怎么,你梦见我了吗?”那声音又问。

  金金噩梦初醒,急忙转过头来,赫然见到梦里那张俊脸近在咫尺,怒火更炽,反射性的一举就挥了过去。

  “你作弊!”

  恼怒的尖叫声陡然响起,传递钱府每个角落,奴仆们先是一呆,接着耸肩,露出理解的笑容,低头继续手边的工作。

  啊,听大姑娘这嘹亮的尖叫声,想必是严公子来了!

  多年来的“交情”,让严燿玉太清楚她的坏脾气。他反应迅速,大掌一伸,轻易接下迎面而来的粉拳,没被打着。

  “都过了十年了,你怎么还记着这件小事?”他叹了一口气,搁下手里的商册。

  “小事?这怎么会是小事?!”如果是她技不如人,当真败北也就罢了,偏偏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是耍诈作弊——

  严燿玉淡淡一笑,好声好气的安抚,耐心惊人。“好,那么,为了你,我愿意公告天下,告诉全京城,当初那一场比试是我作弊,赢的人其实是你,这样总行了吧?”

  行?行个鬼啦!

  她怒瞪着他,满腹的愤怒不曾消减,反倒更加汹涌。

  这就是她最气恼的一点。

  严燿玉的伪装太过成功,人们被他骗了十年,总夸赞他宅心仁厚,以为他是圣人转世,绝不可能做半点坏事。

  积非成是,如今就算他说了实话,当众坦白,说当年是用卑劣的方法赢了比试,人们非但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怀疑,是她胁迫了他,让他受了委屈!

  这家伙在人前人后,可是截然不同的面貌,总把握任何机会逗惹她,惹得她火冒三丈。旁人只看见她火爆的性儿,以为她仗势欺人,却不知道,她私底下被这恶劣的男人欺负得多惨。

  瞧她抿着红唇,媚眼含怒的模样,严燿玉再度叹了一口气。

  “我是说真的,只要你能高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认真的说道,俊脸上有着温柔的笑。

  “省省那些甜言蜜语,向别的女人说去!”

  “我的甜言蜜语,只对你一个女人说。”

  “你有什么企图?”她还是不相信,脸上的愤怒慢慢转为谨慎,狐疑的瞪着他。

  这个男人城府极深,做事机深诡谲,一举一动,总是别有用心。打死她都不信,这奸诈狡猾的家伙,会为了讨她欢心,就轻易赔上经营多年的形象,出去告诉所有人,他其实是只卑劣的狐狸。

  那戒慎的表情,让他唇上的笑意,变得有些感伤。

  “我只是想对你好,难道这也不行?”

  看来,十年前,他是真的把她激得过头了些。事到如今,一切都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这个小女人都不会相信,反倒会朝最坏的地方想去。

  “谁希罕你的好。”她冷冷的拒绝,没察觉他那不寻常的神情,反倒小手一推,想把这碍眼的男人推下床去。“另外,如果没事,麻烦您尽快离开。”她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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