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颖注视著电梯面板,佯装没听见。
茵茵问:「该不是天天研究朝代历史吧?有没有学著鉴赏古董?还是夜夜吟诗作对?」她发挥她无边无际的想像力,惨遭陈颖白眼。
中午休息时间,V.J.的员工娱乐厅,有人趴在桌上小睡,有人挨著看电视,有人讨论政治,有人瞎聊八卦,而陈颖……陈颖人在角落里听著电话。
「小慈出院了,检查一切正常,她去工作了。」慕藏鳞嗓音怪怪的,鼻音很重。陈颖皱起眉头。他说:「我要直接过去店里了。」
「你不睡一下吗?」她担心。
「下午有一笔买卖,咳咳……回来再睡……咳咳……」
听他又咳嗽起来,她眉头皱得更深了。她肯定他感冒了,一定是在医院被传染的。
收线後,陈颖撑著下颚,想著的都是慕藏鳞。感冒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天天也有人感冒,茵茵前阵子还受了风寒,把整个企划部员工都拖下水,大夥儿一起咳嗽流鼻涕。
那些人咳嗽打喷嚏,咳死了陈颖也不会多看一眼;可是慕藏鳞打喷嚏,她就皱眉。他声音哑了,他咳嗽了,她听了就心紧。
下班後,陈颖特地到超市买了梨子,她记得梨子炖冰糖可以治疗咳嗽。她不会煮饭,可是她跑去书局查阅健康书籍,知道受风寒的病人要多补充维他命C,於是她又跑去药局买了一大罐。
然後她又问药师。「感冒要注意什麽?」
药师建议她买葡萄糖液,万一他发烧可以降温。
「会发烧吗?」陈颖想了想,又买了电子温度计。
药师见状,推销起来。「他很容易感冒吗?如果这样,那可要多吃点营养的,调理他体质。」
於是陈颖买了一大袋健康食品,买了综合维他命丸、大蒜精,又买了各式补充体力的食品,还拿了一本健康书籍,这才安心地回家。
夕阳下,陈颖拎著一堆药品,花了几千块,只因为他一场小小感冒!?陈颖忽地止步,骤然失笑,感觉自己好呆。
老天!只是咳嗽打喷嚏而已,穷紧张什麽?瞧自己买了一堆东西,两手都是袋子,活似要去打仗。啊,她仰望霞光灿烂的天空,这才记起已经很久了,她一个人生活,都快忘记怎麽照顾人。除了猫咪,她现在多了个人要照应,这体认令她满心温柔。
慕藏鳞果然生病了,下午跟客户谈事时头痛欲裂,好不容易完成买卖,他回到家,这时天色黄昏,他没开灯,先打开电脑将款项入帐,然後靠在沙发上休息,他看见陈颖的猫咪蹲在门前望著他,他疲倦地笑著喊它过来。它跃上他膝盖,抱著猫他昏沈沈地睡了。
一个小时後,有人摇醒他。
「陈颖?」他睁眼,见是关念慈,他有点失望。
关念慈压抑住不悦的感觉,望著他异常通红的眼睛。「怎麽在沙发上睡?」
他微笑著放下猫,浑身无力。「我去房间躺一会儿。」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关念慈跟著他进房。
「你感冒了吧?有没有发烧?要不要紧?头会痛吗?」说著去摸他额头,他伸手温柔挡开,她为他这无心动作表情黯然。
「我睡一会儿就好了。」他倒床就睡。
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站在床边望著他。
慕藏鳞感觉她仍未离开,他睁开眼。「怎麽?」
她定定望住他,内疚地。「一定是我让你前日太累,才会……」
「别傻了。」他温柔但客气地说。「我没事,你去忙你的,我要睡了。」自从在医院她异常的表现後,只要她一接近,他就感到压力。他闭上眼睛,身体很不舒服,头又痛,好希望陈颖在这里。
关念慈难过地退出房间,掩上门。
她洗米,打算煮稀饭给慕藏鳞吃。
※ ※ ※
录影机转动,电视播放一场公视座谈会。一位主持人、三位特别来宾,中央的桌子上放著各色美丽古物,这是公视制播的古物特集。
坐在主持人右手边,备受礼遇的男子,身著铁灰色西装,神色自若,那是慕藏鳞。
「那麽,这只瓷壶是大明宫中的遗物喽?」
主持人问,他们三位都是业界杰出者,主持人问了很多鉴定方面的问题,慕藏鳞只在其他二位同行解释不清楚时,才开口说话。
谈论古物时,他眉宇间流露自信,轻易就吸引住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这真是那抱过她的男人吗?真是她现在交往中的男人?电视里的他感觉和她好遥远。
「对拥有台北最大间古物店的慕先生而言,古董是什麽呢?」主持人问慕藏鳞。
「古董带给我快乐,每当我碰触它们,它们不会说话,却好似有千言万语等著我理解,那体会不是言语可以形容,个人感受不同吧。对我而言,古董等同我的命那样重要。」
主持人又问:「慕先生收藏买卖过的古物不计其数,我很好奇,哪件是你最钟爱的?」
他微笑。「最喜爱的是一件墨宝。」
陈颖的心陡然惊跳。
主持人追问:「是什麽?」
慕藏鳞微笑,他的眼睛炯炯发亮。「这问题容我保留不说,因我还没能得到它。」这回答令主持人更好奇,使得陈颖很忐忑。
主持人凑身对慕藏鳞说:「听起来……像是很稀罕的东西。」
慕藏鳞目光炯炯,语气热切。陈颖永远无法忘记此刻电视中他的表情!那种目光她见过,他在她身上贯穿她身体时也是这样热情的目光。
慕藏鳞说:「它是我进入这行,就一直想寻觅的梦想。自从我得知它的存在後,我就为它疯狂,旁人可能很难理解,我只能说我愿意拿一切来交换它……」
陈颖关了电视,天色已经暗了,她起身进厨房,锅里的水梨已经炖得烂透,她感觉自己的心也沈重地烂糊了。
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他只是为了砚台!
你为什麽没反应?你不气?
关念慈的话犹在耳边,陈颖自问--你真的不在乎吗?
亲爱的跃回阳台,它溜进客厅对著陈颖喵喵叫。今天楼下的慕藏鳞忘记喂鱼给它吃,它饿了,跟陈颖撒娇。
陈颖找出猫罐头开给它吃,她蹲下来看著爱猫进食。
她眼色茫然,刚刚电视里的慕藏鳞,好陌生……
※ ※ ※
门铃响时,关念慈来开门,她正在为慕藏鳞准备晚餐,稀饭才刚煮好。开门看见陈颖,关念慈拉长脸色。
陈颖拎著她炖好的冰糖梨子。「我来找他。」她要进去,关念慈却拦下她。
「他在睡觉。」她一副女主人的口吻。「他感冒了,他需要休息。」言下之意是请陈颖别吵他。
「喔。」陈颖留步。「他生病了?」
「是啊,好不容易才睡著呢!」言下之意,是请陈颖不只别吵他,最好快点识相滚蛋。
陈颖抿著嘴听关念慈又说:「我煮了稀饭,晚点他可以吃。」意思是她会照顾他。
「我知道了。」陈颖转身离开,关念慈愉悦地关门。
可是门铃立即又响了。关念慈开门,陈颖瞪她一眼便自顾走进来,关念慈错愕,看陈颖直直走向慕藏鳞房间,关念慈追上去。
「你干麽?他睡了啦,你别吵他……」
陈颖恼怒,她受够了,慕藏鳞是她的男人,没理由让关念慈照顾。
陈颖一把摇醒慕藏鳞。
关念慈震惊莫名。「你这人怎麽……」
他醒了。「颖?」他声音依然沙哑,但口气很兴奋。「你来啦?」好像睡了很久。
关念慈愤怒地僵在门口,看陈颖问慕藏鳞。「你走得动吗?」
「嗄?」他困惑地坐起来,感觉头疼。「可以。」
「来我家。」陈颖说。关念慈脸色骤变,慕藏鳞错愕,但旋即眼睛发亮,咧嘴笑了。
「好啊!」求之不得ㄟ。
陈颖扶他起来,慕藏鳞搂住她的腰。「唉,我真感冒了,会传染给你。」
陈颖只说:「没关系。」
他听了大笑。「好,一起生病啊。」
「小慈。」慕藏鳞回头对关念慈道。「我去她家,你晚上记得锁门。」陈颖要照顾他,他得意的活似个孩子那样傻呼呼地笑。
关念慈在他背後嚷:「我煮了稀饭给你……」他没听见,他只忙著跟陈颖说话。
「颖,你今天怎麽这样可爱?」他眼中只有陈颖,关念慈把话吞了回去。
望著他们离开,她沮丧。慕藏鳞的眼神,慕藏鳞的微笑,很明显地,他心中只有那女人,自己根本没有介入的馀地。
关念慈伤心,眼泪淌下来,她根本毫无胜算。她该放弃了吗?
※ ※ ※
慕藏鳞乐坏了,他太喜欢陈颖今晚说的那句--来我家。
那简单的一句,虽不温柔,却好亲昵。
陈颖喂他吃药,陈颖帮他炖了治咳嗽的梨子汤。
「太甜了。」他抱怨,然後在陈颖那种「你要是敢不喝就杀死你」的眼光下,他乖乖地全部喝光。
他躺在床上,当陈颖要帮他量体温时,他将她拉至身上。
「我想跟你做爱。」他咬著她耳朵说,害她猝然脸红。他紧搂她不放。「你今天对我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