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俊见她沉思不语,不免轻叹一声,「莫非黄姑娘是当在下出言轻薄?还是你——」
黄诗涵打断他的话,「不!慕容公子言词忱悃,娓娓动人,只是此时你我不宜谈论儿女私情,毕竟大事尚未了。」
慕容俊摇摇头,「黄姑娘所指的可是宋七刀一事?」
「嗯。」黄诗涵不假思索,义正辞严说:「小女子虽未身受其害,却绝不允许宋七刀荼毒武林。」
慕容俊苦笑了笑,「此番宋七刀找上我慕容山庄,其实我早已抱定玉碎之心。姑且不论结果如何,至少我已尽了全力。黄姑娘又何需将此事放在心上?生死皆由命,不是吗?」
黄诗涵不以为然。「个人生死事小,只要宋七刀存在的一天,中原武林定将无一宁日。总之,我既已来到贵庄,就必须为武林做些事,否则辛苦习武用之何处?」
慕容俊深望她一眼,许久才说:「待宋七刀此事了结,在下侥幸不死,黄姑娘是否可以接受在下诚挚的情意,比翼双飞,共结连理?」
黄诗涵先是一愣,接着苦笑不已。「慕容公子说话直爽,一下子可把我给难倒了。」
慕容俊尚不及说话,一阵脚步声倏然响起,「哎哟,都什么时候了,两位还有这个兴致谈情说爱。」只见阿浪嘻皮笑脸地走来,说出口的话犹如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事情还没发生,你们就在预估结果,这摆明了就是浪费时间;说不定宋七刀此人艺高胆大,咱们一个也跑不掉;说不定宋七刀只是一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到时被咱们逮个正着,送去官府,还有一笔赏金可领……」
「阿浪兄真是高见!」慕容俊适时插上一句话,「如此深夜,阿浪兄还不入眠,莫非敝庄安排的房间不够舒适?」
「不!不!就因为太舒适了我才睡不安稳。」阿浪仍是邪笑着,「我这个人天生贱命,只需一堆稻草,或是一张草席我就可以一觉到天亮……」
不待他话落,一旁的黄诗涵已气呼呼的吐出一句:「无聊!」随即转身就走,脸上的表情很是气愤。
第7章(2)
见她突然离去,阿浪神色异常平静,仿佛此事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比起阿浪,慕容俊的情绪显然做了些许改变,虽然他一字不提,但却清楚的表现在脸上,让人一瞧便可得知。
「抱歉,抱歉。」阿浪打了个哈哈,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实在不该破坏此地的气氛,我真是该死!」
他说话的语气与他脸上的表情形成强烈的对比,让对方可以轻易的察觉出他言不由衷,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说完这话后,他登时转身,丝毫不让慕容俊有说话的机会,便缓缓的走出后院,只留□后一双充满抱怨、气愤的眼眸。
尽管慕容山庄内住着当今武林的绝世高手,但宋七刀的飞刀仍如入无人之境般的准时出现。
第四把飞刀出现在崆峒派海中阳长老的寝室内,飞刀贯穿海中阳的心口,让他当场毙命。
少林掌门白木大师等人闻讯赶至,却未发现敌踪,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亦无法可寻。
第五把飞刀出现前院,十几个明桩与暗哨惨死利刃下,无一人幸免。当时武当派掌门乌于子曾加入战圈,岂料竟非对方之敌手,成为第二条正义之士的冤魂。
「那么第六把飞刀的目标又会是谁呢?」黄诗涵以手当枕,半坐卧在床沿发愣,相同的姿势已保持许久。
毫无疑问的,慕容山庄的座上客,已成为宋七刀杀害慕容俊之前的陪葬阴魂。对方武功之高,连海中阳、乌于子皆非对手,如此想来,自己是否经得起对方一击呢?黄诗涵一点把握也没有。
这段时日,慕容山庄虽然一片肃杀之气,但慕容俊仍不断地为大伙打气加油,且暗地里依旧默默地追求他一心渴望的关怀与安慰。
对于他再三向自己示爱,黄诗涵虽感心动,可是她固执己见的想先把手边的事完成再谈,慕容俊不想改变她这项固执,只是强调人生变幻无常,世间事冥冥之中皆已注定。
至于那个整天无所事事的阿浪,最近倒是没出任何状况;整日神秘兮兮的待在白木大师的房内,两人喝酒、下棋与闲聊,仿佛乌于子与海中阳的死,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莫非他们暗中打了退堂鼓,畏惧宋七刀摆在眼前的事实?还是他们心中早已有了谱,找出应付宋七刀的良策?
正当黄诗涵浑浑噩噩的胡思乱想之际,不远处倏地传来一阵玄袂破空的声音,声音虽然细微,可是黄诗涵却听得一清二楚。
「啊!那声音好像是慧心师太的……」黄诗涵的心怦然一跳,匆忙下床,随即打开大门,循声赶去。
黄诗涵并没听错。当她来到东厢房时,慧心师太果然出事了,只是她并没想到,阿浪与慕容俊竟会比她早到一步。
「这个畜生……」慕容俊眉头深锁,脸上的表情似已愤怒到了极点。
只见慧心师太□的道袍被掀起,身下一片鲜血,显见生前曾遭受蹂躏,那副惨状令人不忍卒睹。
「这……怎么会这样……」黄诗涵双手掩面,说什么也不想再去望一眼。
「天啊!」慕容俊仰天长啸,啸声直冲夜霄。「有种你就来找我一人就是了,何苦伤及无辜……」
比起他们的反应,阿浪倒是平静许多,当下屈身检视慧心师太的尸首,丝毫不避男女之嫌。
阿浪伸出手指沾了沾地上的血迹,凑近鼻前嗅了嗅,脸上的表情已见诡异。
地上的鲜血呈现稠糊状,依此情况研判,慧心师太丧命应该早已有一段时间,绝非现在,那么……
思忖至此,阿浪忽然惊呼一声,「糟了!白木大师!」随即长身而起,如一道拉满弓的弩箭,朝屋外飞掠而去。
如意料中的,白木大师果然惨死毙命,死状比慧心师太好不到哪里去。
「好一个障眼法……」慕容俊随后赶至,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
「宋七刀此人不仅手段凶残,头脑显然也不差。」黄诗涵神色微变,喃喃说道:「看来第七把飞刀出现时……会是一场震天撼地的激战。」
「事已至此,黄姑娘大可不必费心。」慕容俊胸一挺,豪气干云的说:「他的目标是我慕容俊,为免再受无辜损伤,在下建议二位暂时离开慕容山庄,待第七把飞刀出现过后——」
黄诗涵打断他的话,「慕容公子此言差矣!这十余日下来,吾等已折损四名绝世高人,倘若我们就此罢手,岂非贻笑江湖。」
慕容俊长叹一声,「在下是担心黄姑娘与阿浪兄的安危。在下一条贱命,即使失去了又何足惜哉。」
黄诗涵尚不及说话,蹲在地上的阿浪忽然率先开口,「两位有什么话,可否去外面谈,我想一个人仔细想想此事的来龙去脉。」
「哦?」慕容俊微愣,「阿浪兄是否有什么发现?」
阿浪摇摇头,「暂时没有,说不定等一下就有了。」
「那真是太好了……」慕容俊终于展现出一丝平日不易见到的笑容。「既然如此,恕在下先行告退。希望很快的能得到阿浪兄传来的好消息。」
见慕容俊如是说了,黄诗涵也不便说些什么,两人于是很快的走出房去,眨眼间,白木大师的房内只剩阿浪一个人。
阿浪将视线慢慢地转移到白木大师的身上,渐渐地沉入在自己的思想中。
白木大师的死因并无任何出奇之处,只是非常单纯的身中两剑,一个在心口,一个在腰际;皆属致命处。
「大师,你也曾看着我长大,如今你遭遇不测,死不瞑目,我阿浪此时此刻指天立誓,一定亲手杀了那个畜生替你报仇……」说着说着,阿浪已情不自禁的流下一串英雄泪。
「如果你地下有知,请助我早日找到那个畜生。你暝目了吧……」阿浪伸出颤抖的右手,试图将白木大师的双眼合起,岂料一试再试,白木大师那双死鱼眼就是不肯闭起。
「怎么会这样呢?」阿浪迷惑了。
按理来说,当阿浪贯注内力的右掌只需轻抚白木大师的面容,他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就该顺势闭起,莫非其中还有更大的隐情?
阿浪的江湖历练虽然只有两年余,但他的机智肯定要比别人多出几分——他忽然想起一个很古老的江湖传说。
「大师,如有冒犯你的遗体,阿浪在此先行告罪。」阿浪身一倾,接连叩了二个响头,然后才伸出双手,伸向他胸前的袈裟。
当阿浪的双手尚未触及白木大师时,却见白木大师的七孔内倏地溢出鲜血,接着双眼缓缓垂下……最后合起。
「莫非问题出在这里?」阿浪内心一阵雀跃,整个人的精神亦武装起来。
脱下白木大师的袈裟,阿浪仔细地搜寻任何可能疏忽掉的线索,可惜最后仍是一无所获。